吕院长丧家犬一般地夹着尾巴走了,出门时没忘记转过头对宋刚和黄涛说:“谢谢领导。”
蓉儿哈哈大笑着,说:“哎呀,我是第一次看见领导这么批评人的,只怕这吕院长这辈子也会做噩梦,半夜三更都会哭醒的。”
小宜被吓得脸色有些苍白,担忧地说:“他不会一出门就跳临江河吧?”
宋刚哈哈地笑着说:“要是他还能知道跳河,倒是说明他有点骨气。这种人哪,脸皮子厚得很,比牛皮还厚。牛皮还吹得起,他们的脸皮用刀子割还割不破。哪像小宜的脸,吹弹可破哟。”
小宜的脸又红了。
黄涛说:“粮食局长给个什么处分适合?”
宋刚说:“哪能适合呢?真要做到适合呀,清除出去那才适合。可是,能吗?真不给他留碗饭吃?那不会把他饿死去?唉,适可而止吧,反正人多,也不就多他一个饭桶。你看着办吧。”
小宜说:“我看吕院长也有些可怜,市长,你不能留点面子给他吗?”
黄涛说:“小宜就是心善,我们市长平日里很注意留面子给人的,但是不会留面子给驴子。他今天这么挖苦吕院长,也是怜香惜玉呢。”
小宜不解,说,怎么是怜香惜玉呢?黄涛说:“刚才你没看见刘浩云医生,眼泪汪汪的多可怜,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给人家看病,无缘无故就被这粮食局长扇了个耳光,他们的吕院长还陪着他玩,所以市长狠狠地奚落了他一阵,你说,他是不是怜香惜玉呀。”
宋刚接着说:“小宜,有的人自己都不要面子,我给他面子有什么用?本就是不要脸的人,给他也不珍惜。所以呀,要脸面的人我就给,不要的呢我就不给。你信不信?马上就有不要脸的人来了。”
小宜说:“你是说粮食局长回来?他哪有脸……?噢,咯咯,他是不要脸的人,我忘记了。”
没过多久。电话铃响了,是刘浩云医生打来的,她在电话里说:“谢谢市长,谢谢黄书记。刚才我们院长,还有卫生局长、粮食局长,他们送来了慰问金,厚厚的一扎钱,我没收。他们当着我的面打自己的耳光,求我给您讲情。这电话号码就是他们告诉我的。市长,还有黄书记,你们就放过他们算了,我求你们了,我今后还要在医院里工作,得罪了他们不划算。他们赔了礼就可以了。市长,好不好?”
宋刚客气地说:“好的,我尊重您的意思,我会适可而止的,您就放心吧。”
接完电话不久,门口有脚步声,犹犹豫豫的,似乎不敢敲门。
在门口,粮食局冯局长和卫生局傅局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想进这张门,可就是不敢去敲开它。他们知道,这屋里有两只凶神恶煞,人见人怕的宋刚和黄涛。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场上的铁规则,谁也不可能冒犯的天条。
刚才,吕院长回去以后,筛糠似的颤抖,把正在玩牌的几位局长吓了一跳。“怎么啦?兄弟,你挨了批评啦?怎么吓成这样子?”
吕院长还在颤抖着,“不……不好啦,冯……冯局长,大事不好……好啦。你……”卫生局长傅局长说:“你慢慢说,慢慢说,怎么回事?”
吕院长好容易把宋刚、黄涛他们对他的批评和对冯局长将采取组织措施的事说了一遍。这可好,一桌打牌的人一个个都呆若木鸡,半天没有人说得话出。最后,还是傅局长最先稍稍镇静了一些,他说:“赶快采取补救措施,先把自己的脸打肿了,到刘浩云家慰问了,陪个不是,就着他们还没走,赶紧去赔礼道歉。晚了就完了。”
前面赔礼的事倒是很顺利,现在就剩下最后一张门了,这手就是不敢去敲,这脚就是不敢走前一步。后来,还是小宜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难题,她把门打开,说:“市长、书记请你们进来。”
宋刚和黄涛看着被打肿了嘴的冯局长,忍不住笑了起来。宋刚说:“冯局长,你这嘴巴是不是吃多了辣的东西呀?人啊,酸甜苦辣咸,五味都得尝尝,就怕混着一起吃就麻烦了。你是不是嘴馋,混在一起吃了?”
冯局长强装着欢颜,由于嘴巴肿了,说话有点口齿不清,说:“是是,市长一眼就看出来了。市长、黄书记,我……”
没等他说完,宋刚说:“你也太好吃了,肿成这样子,怎么还有脸见人呢?”
冯局长顿了半天,说:“我哪还有什么脸面?”
“脸面哪去了?”宋刚是问。
冯局长说:“自己丢了呗。”
宋刚说:“怎么把自己的脸面都丢了呢?这脸面可是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呀?男人为了这张脸面,可以忍辱、可以负重、可以吃苦、可以耐劳、甚至是命也可以不要,就是为了这张脸。怎么可以丢了呢?”
冯局长说:“还不是因为太要面子了?越要脸面就越没脸面,这道理我终于懂了。”
宋刚笑了笑:“你到今天才知道哟?你成熟得蛮晚嘛。傅局长,你好像还没把脸面丢了吧。”
傅局长忙说:“没了,早没了,被冯局长那一耳光打掉了。”
宋刚说:“哦,我懂了,难怪你们一起打牌哟,原来是一群没脸的人找到了知音,所以就混在一起。有道理,都是一群不要脸的人,理解,理解。”
傅局长赶紧说:“批评得好,批评得对,我们都是一群不要脸的人……”
傅局长还想说下去,宋刚说:“你们两位坐,怎么都站着?小宜,给两位局长上茶。你们别说了,好好品品这茶。该说的,我们都已经对吕院长说了,他应该都说给你们听了。等组织上研究以后接受处分吧。不过,我想问问冯局长,你除了当局长之外,还有什么可以攒吃的本事呢?说实话,我总得给你留条后路吧?真个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着,我也于心不忍那。”
冯局长懵的一下,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完了,全完了。哪里还说得半句话出来?
黄涛说:“你别急,市长要你想一想,你除了当局长还可以作别事吗?说实话。市长不是说了吗?会留条后路给你。”
半天,冯局长终于挤出了几个字:“我不知道。……我真没其他的能耐了。”他想了半天,自己除了能耍耍嘴皮子,说一些空话、套话,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耐可以养家糊口的。
“哦。”宋刚说,“这么说来,你就只会当官了?其他弄吃的本事就没有一点了?不过,冯局长今天还是说了实话,不错。想一想,在这行政上混了几十年,当农民肯定吃不消了,养尊处优的,哪还有做体力活的能耐?做工人,只怕也没人要了,年纪大了呗;做企业吧,除了能说会道,真要你们弄好一个企业,我量你也没有这能耐。所以,你唯一的吃饭本领就是当官,好吧,你还是当你的官,不撤你的职。不过呢,这官可不是这么当的哟,在一个医生面前耍威风,那不算本事,更损害了干部的形象,回去写份检讨交给黄涛副书记这里。傅局长,冯局长打了你的下属,你也是没骨气的人,是因为你和冯局长是哥们呢还是你怕他?我想,你不应该怕他,你们是平级单位,用不着谁怕谁。我看呢,你们是趣味相投。所以呀,你也要好自为之。”
冯局长一听不撤他的职务,骂他几句算什么?真想马上跪下,给宋刚磕一千个响头,叫一万声我的亲爹,他忙说:“谢谢,谢谢,市长批评得对,我一定改正错误。要是我再不好好做人,真该千刀万剐的。谢谢您的教导。”
宋刚说:“好吧,我们今天不再批评你们了,我讲个故事给你们听。古时候,有个乞丐拾到了一大块金子,他把金子化整为零,分成三十块,藏在各处,要用的时候就拿一小块。于是,他先换行头,然后买来房子,置了田产,又娶了老婆,再后来又捐了官,成为一个体面的人。那天晚上,他吃完宴席回来,看到门前有一个乞丐,一条腿断了,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煞是可怜,有气无力地对他说:‘先生,你行行好吧,我就要死了,只要你给我养老送终,我一定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他想起当年自己做乞丐时的悲凉,同情心顿起。让随从把他抬到家里去,让人给他洗澡换衣,做饭喂药……那天,奄奄一息的乞丐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裹,感激地对他说:‘你真是个好人,我死了,这个就归你。’打开一看,他眼睛都直了,是一大块金子,和他当年拾到的一模一样。乞丐接着又说:‘原来我有房有地,也是个体面人……’后来,又指着那金子,说:‘自从我拾到了它,我整天神气活现的,瞧不起人,我呢,还经常拿出这块金子炫耀,有人就盯着我,为了得到宝贝,一伙人还打断了我的腿,为了保住这个宝贝,后来我就东躲西藏,过上了不安定的生活,最后沦落到这个地步。’现在,你们当了官,应该好好珍惜,别太张扬,一张扬啊,说不定那天也沦落到这一地步。”
冯局长和傅局长听完故事,说:“谢谢市长的教导,我们一定好好改过。”
宋刚没有再看他们,自言自语地说:“人啊,这脸面还是要的。可是,别以为有了脸面就不得了啦。珍惜呀,好好的珍惜。不珍惜自己这张脸面,到时变成没脸、没面的人,怎么见人呢?”
这时,又一条信息发了过来,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信息上仍然是个陌生的号码,上面写着:“张文静到了香港。”
明天,一场生死搏杀即将开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