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在缀玉阁之中的时候,还是喜欢着素淡的衣服的,今日穿的是一件浅蓝色底子白色碎菊点缀的素裙,发上随意的插了几朵绢花,并着一根白玉钗,耳垂上带着的却是两颗灰绿色的猫眼石。
秦氏安安静静的站在那,不说话,衣着打扮也不显眼,给人一种宁静如水的感觉。
仿若是空谷幽兰一样的,出尘不染。
反观曹氏,穿着打扮很是明艳,可就是这样的明艳,反而让她觉得有几分庸俗。
这样的庸俗,不是因为衣服,而是从人的内里,散发出来的。
即便是秦氏穿上同样的衣服,也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只能说是曹氏本质,就是庸俗的。
和那些在大宅门之中,蝇营狗苟的,想要向上爬,想要用手段,留住男人的心的女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姨娘啊!你可要给金槐做主,金槐真的没有拿夫人的东西啊!”金槐嚷嚷着。
哭天抢地的跪在地上说着。
阮云瑾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些事情。
曹氏看着哭成泪人儿一样的金槐,声音一沉:“金槐,你到是给我说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在这哭嚷有什么用!”
金槐的被曹氏的语气给吓到了,哽咽的哭声一停。
隐忍着,不再敢哭出声音来,只是不停的啜泣着。
秦氏低头,从金槐的身上扫视而过,眼中带着淡然,神色平静的说道:“曹姨娘,这贱婢说不明白,还我亲自和你来说吧。”
曹氏被秦氏唤了一声姨娘,心中很是不痛快,但眼下,她只能生生的忍下这口气。
她的眉眼之中,闪过一丝阴暗。
曹氏在心中冷声想道:“秦氏,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阮府之中,消失在三爷的心中!”
她心中这么想着,可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真的犹如一个乖巧的,敬重主母的姨娘一样,温声说道:“夫人,还请您示下。”
秦氏的唇角抿起了一丝笑容,看了一眼阮老夫人,见阮老夫人没有什么,才继续说道:“这贱婢,趁着来找东西的时候,偷拿了我一颗东珠!”
曹氏听到这,心中一惊。
她惊怒的看着金槐!
金槐怎么能办下这糊涂事情!
她不是觉得金槐拿秦氏的东西不对,而是金槐,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拿秦氏的东西!
要知道,秦氏的东西,早晚都会属于她!
到时候,金槐若是想要,作为她的得力丫鬟,她自然会赏赐给她,何必要办下这糊涂事情?
不过转念间,曹氏就忽然明白了。
金槐虽然是刚刚跟着她的,可是早前在曹府之中,也不是那普通丫鬟。
母亲的正妻之位,就是金槐在旁边辅佐着保下来的。
所以母亲这才把金槐送进了阮府,为的就是想让自己在这阮府之中,有一个可用的伶俐人儿。
金槐固然是有小小的贪心也不会这么不识大体的。
金槐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会贪墨她秦氏的一颗东珠?
曹氏的脸上带着笑容,那笑容已经发僵了,仔细一看,就能感觉到,曹氏这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曹氏的眸子还算是平缓,和是里面的隐隐的,却带着一种恼恨的神色。
阮云瑾站在一旁,看到这样的曹氏,心中舒畅了很多。
前生的时候,曹氏,最擅长的就是演戏。
今日,她就要看一看,曹氏到底能演多久!
她就是要看一看,表里不一的曹氏,痛苦的装模作样时候的样子!
阮云瑾承认,她现在的心肠有些冷硬。
任谁经历了那么荒谬的一生之后,也会恨上这造成了她们一家悲剧的女人。
再说曹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之后,就抬起头来,对着秦氏说道:“夫人,想必你误会了吧,金槐是不会拿你的东西的。”
秦氏轻柔一笑:“误会?若是误会的话,那这地上的这颗东珠,要怎么解释?”
秦氏看着那正在赵嬷嬷脚尖附近的东珠,慢慢的说道。
秦氏就是这样的清冷又温柔的性子,就算是在盛怒的时候,说话也是这般柔柔弱弱。
秦氏的心中,其实是明白的。
明白金槐是没有拿东西的。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女儿的用心良苦。
她又想起了,当初曹氏想要栽赃陷害徐妈妈的事情,心中更不会想着给曹氏留什么情面。
当初如不是阿瑾机灵,把曹氏让紫菱藏到了徐妈妈哪里的金锁给拿走了,那么徐妈妈就算是不被打死,也会被赶出府去。
如今正所谓是,一报还一报了。
而且,这些日子,她想通的事情越来越多。
她已经明白,有的时候,只是防备着人是不行的。
明刀易躲,暗箭难防,这阮府后宅之中,从来都是暗箭……
她只是防备,是稳固不住自己在这阮府之中的地位的。
一直防守,总会有一天,防不胜防,让那些看不得自己好的人钻了空子。
为今之计,只有变守卫攻!
要让那些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秦氏心中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可以借助秦府的势,暂时的夺回正室夫人的位置,可是秦府,不可能给自己一辈子的庇佑。
她若是真的想要在这大宅之中,站稳脚跟,成为别人不敢招惹的存在,那是需要靠自己的!
她以前总是觉得争抢这些东西,是没有什么用的,可是如今也想通了,就算是是她自己不在意,对她自己没有什么用,对着她的一双儿女,也是有用的。
所以,今日她就算是明明知道,是自己不好,明明是自己来设局,也要让曹氏难堪。
这就算是还了曹氏对她的伤害吧!
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秦氏在最开始的时候,从来都无意针对曹氏,若不是曹氏曾经处处针锋相对,容不得人,想逼死秦氏,何来的今日的秦氏?
别说这后宅的女人了,就是这芸芸众生。
软弱和怯懦的人很多,若是没有外界的因素刺激,也许他们的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可是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把这些怯懦的人,逼成真正的坚韧又果敢的人。
兔子急了还咬人,秦氏虽然温顺,可若是逼急了,也不是不会奋起,主动来攻击的人啊!
曹氏看着地上那颗珠子,那是一颗有指甲盖大小的东珠,这样的东珠,实在是不小了。
在阳光下,散发出了奶白色的光芒。
这光芒,明亮柔和,又不刺眼。
不过落在曹氏的眼中,就变了味道。
东珠的光芒,好像直接照射到了曹氏的心里一样,让曹氏阴冷的心,开始溃烂,生疮……
开始恨得直痒痒……
曹氏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恨过秦氏。
在秦氏刚刚迁居到京都的时候,她虽然不喜秦氏,可也没有怎么恨秦氏。
她为什么要恨秦氏?碍眼了,随手除去就好了。
秦氏就会如一阵风一样的,轻飘飘的从阮府之中,从三爷的心中,刮过去,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对于一个她知道,迟早都会消失的人,固然有一点恨,可也谈不上多深。
直到这几日,曹氏忽然发现,秦氏和自己最开始想象的根本就不一样,她才深切的恨上了秦氏。
如今,她是恨上加恨!
她万万没有想到,秦氏竟然也会主动用这栽赃陷害的手段。
当初青叶的事情,她固然是吃惊,可是也只是以为这是秦氏怒急的反击而已……
她真真的看错了秦氏啊!
她本来是以为,秦氏这样的人,一直都是自诩清高,是不屑用这样的手段来争宠的啊!
也是不屑主动来招惹她的啊!
所以就算是秦氏当了夫人,她的心中怨愤,可也不是很着急。
须知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秦氏这样的性子,早晚有一日,会被她斗败!
今天的秦氏,却让曹氏震惊了!
曹氏的心中,有了一种,她以往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的危机感。
甚至于,在她内心的深处,她隐隐的觉得,有些惊恐难安了。
曹氏的心中想了很多,可是嘴上却是不会轻易的就认输的。
她看着秦氏说道:“夫人,可是有人亲眼看到金槐拿了这东珠?”
阮云瑾站在一旁,怯生生的说道:“阿瑾瞧见了!”
曹氏看了阮云瑾一眼,恨不得直接就掐死了阮云瑾,这死丫头,从这丫头,和秦氏一起去了一次柳山寺,就好像是忽然开窍了一样。
明面上依旧敬重她,可是言语之中,每一句话,都是在针对她!
曹氏目光锐利的,从阮云瑾的身上看过,好像是想从阮云瑾的身上,割下来二两肉一样。
曹氏开口道:“阿瑾还小,说的话做不得数。”
绿荷在一旁说道:“我瞧见了!”
“闭嘴!你一个奴婢,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曹氏冷声教训道。
绿荷有几分不甘心的闭嘴了,眼中带着一丝委屈。
阮云瑾把绿荷的神色看在眼睛,嚷嚷道:“为什么阿瑾说的话做不得数?娘亲常告诉阿瑾,让阿瑾不可以说谎话,说话一定要真诚,可是为什么,说了真诚的话,还做不得数?”
脆生生的童音,响在院子之中的,每一个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