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前几日,崔凌郦回来了。
崔凌霜听到这个消息微微有些诧异,崔凌郦已经出嫁,族长葬礼连娘家事儿都算不上,她回来干嘛?
崔凌郦没回三房,让崔衍专门给她找了个僻静的院落住了下来。第二日就差人说姐妹聚会,让崔凌霜过去一趟。
崔凌霜还在路上就让白芷去打听崔凌雪出门了没?白芷说没见着人,或许早就到了。她有些不信,总觉得崔凌郦来者不善。
到了别院,刚下车就瞧见引路的张桐。两人一照面儿,她苦着脸扶额问道:“师傅,世子爷也在?”
张桐点点头,语气略酸的说,“听闻你定亲了?”
崔凌霜跟张桐学习篆刻,对其也算熟悉,反问:“你呢,这次回去成婚了没?”
张桐道:“我随世子爷去了京城,并未返回洛川。那姑娘等了好几年,前不久说要退亲,我允了!”
男方要求退亲很常见,女方几乎没有,特别是这种等了好几年的。
崔凌霜顿时八卦的问:“事情就那么简单,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张桐别过头沉闷的回答,“没有。”
崔凌霜随口就说,“该不会女方跟人跑了吧?”
张桐身子一僵,嘴里说“没有”,崔凌霜却觉得八九不离十。要么是女方跟人跑了,要么就是跟人有私,女方家里为了遮丑这才主动退亲。
崔凌霜不知道如何安慰张桐,沉默的随他走入花园。
阳光和煦,高涵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见她就道:“听说崔夫人因病辞世,望姑娘节哀。”
崔凌霜道:“多谢世子。”这人又道:“听说姑娘已经定亲,恭喜,恭喜。”
前面那句听着还像人话,后面这句感觉不太对味儿。她抬眼看向高涵,这人也朝她看来,眼底充满了讥讽。
她神色平静的回答,“多谢世子。”
院子里的护卫已经走开,高涵忽然贴近崔凌霜,用手抬起她的下颌,厉声问:“你对得起李文东吗?”
瞧他这样,崔凌霜也卸去伪装,反问:“世子不在京城待着,难不成又遇上了难题?”
高涵冷哼一声,重新躺倒了椅子上。正如崔凌霜所言,他真的遇到了难题。
汪弟的事儿办得很漂亮,扇子找到了,话也递到了。裴仁玉稍一琢磨就认下此事,并引咎辞去相国一职。圣上为避免在史书上留下刻薄寡恩的名声,并没有恩准裴仁玉告老还乡,而是让他留在府中反省待用。
伊淳禾的事儿被办砸了。知道这人贪财,高涵竟打算用财诱之,却不想这人聪明得紧,知道那些银子能收,那些银子不能收。趁着高涵不注意,这人跑到了主子赵立那里寻求庇护。
高涵的人眼睁睁瞧他进了赵立府邸,却始终不见其出来。在查无实证的情况下,高涵不能与户部尚书赵立起冲突,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五日后,他的人终于在京郊乱葬岗找到了伊淳禾的尸体。
伊淳禾这条线索一断,河防舞弊案又回到原点。好在高涵不傻,得知伊淳禾进入赵立府邸后,他派人好好搜了一遍伊淳禾的宅院,从夹墙里搜出数百本“天书”。
府中幕僚一致认为这是赵立当年掌管户部度支时经手的账目,伊淳禾为求自保将其用自己的方式记录在案,以防将来记性不好忘掉了这些旧账……
问题来了,高涵的属下知道找来的“天书”是账册却没人能看懂。他们建议高涵去找民间找一找做假账的能人,看看是否能从伊淳禾的“天书”中瞧出端倪。
崔凌霜瞪大眼看着高涵,“世子爷,你找我过来难道和那些‘天书’有关?”
高涵点点头,无耻的说,“是你让我去找伊淳禾的,如今拿到了账册却没人能看懂,你总不能置身事外吧?”
崔凌霜恨得牙痒痒却拿这种人没有办法。
顾氏教过她看假账,只要能对照真账,不管伊淳禾用什么方式记录账册,总会有迹可循。实在不行还可以去问老夫人,不至于整个崔氏找不出个会看账的人。
当然,这只是随便想想。能供参照的真账肯定放在宫中存档,岂是她随时可以查阅的,即便圣上开恩能够让人查阅,她也得留在洛川为母守孝。
大燕朝最重孝道,高涵纵使是皇室也不能任性妄为,把还处于孝期的她弄到京城。
这样一想,她心神大定,随口道:“所谓假账,前提是要有真账,世子若能拿到真账,或许我能帮忙想想办法。”
高涵似乎早料到她会这样说,脸上顿时露出猫捉老鼠的喜乐表情,道:“我既然来了洛川,真账自然是有的!”
这话说出来很轻松,他却是哑巴吃黄连,苦死了也不能对外言语。若不是形势所逼,谁愿意把账册大费周折的搬到洛川?
接手河防舞弊案近半年,好容易把裴仁玉从相国的位置移开,对于案件本身依旧毫无头绪。
如今伊淳禾已死,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得把事情禀告圣上,希望其同意他把户部十多年前的旧账挪出来查阅些时日。
圣上准了,当日就派人送了几车账册过来。随车而至的还有两个太监,他们奉命看管账册,以防高涵的人对账册做手脚。
对于高涵去哪儿看账册,找什么人看账册,他们并不关心。圣上限期破案,相信高涵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高涵倒是想在京城办案,无奈盯着他的眼睛太多,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得佯装还在京城,却带着账册悄悄跑来洛川。
崔凌霜听到这消息好似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懵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小女子才疏学浅,世子爷就别为难我了。”
高涵打了个呵欠,随口道:“二姑娘刚说了会帮忙想想办法,怎能出尔反尔呢?”
他说完就拍了拍手,走出两个侍女把崔凌霜押到了院子里的房间。“世子爷……”崔凌霜还想再挣扎一下。他舒服的摇着躺椅,道:“二姑娘,我先小憩片刻,你慢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