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崔凌霜早已习惯了彩雀守在旁边。两人最初是不说话的,最近却谈得不错。
京城,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崔凌霜看着彩雀懒惰的模样,忽然问:“可以教我功夫吗?”
彩雀头也不抬地说,“根基太差,身体僵硬,教不会。”
崔凌霜不服,“我跟青桑学了一点儿防身技巧,这些年从未间断过练习,怎……”
话音未落,只觉一阵眩晕,就已被彩雀按在了桌上。她的后背紧贴桌面,双手、双腿被牢牢压紧,唯一能活动的头部也因彩雀越靠越近而忘了动作。
这人凑在她耳边轻语,“任你武功再好,也会遇上比你还要厉害的人。与其琢磨些不靠谱的东西,不如好好利用自己的优势。”
崔凌霜从未怕过彩雀,直到此刻,她才从对方紧绷的肌肉上感觉出力量的差别。
“教我。”
“放松,没有男人喜欢浑身僵硬的女人。”
崔凌霜深呼一口气,把彩雀想成谢霁,假装这一场亲昵……随着精神放松,她感觉背部其实没那么疼,手脚也没被拘的很紧,整个身体其实是有活动余地的。
她顺兴的扭动了一下腰肢,问:“然后呢?”
“用微笑取代眼底的戒备,紧张,还有恐惧。”
“有用吗?”彩雀把头埋在她颈部,轻声说,“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只要你肯笑,这招都有用。”
“可我……”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彩雀打断道:“忘了崔氏那些规矩,命都没了,贞操要来干嘛?”
崔凌霜刚放松的面色又僵了,道:“这样没有尊严的的屈服我不要。”
彩雀不由分说地道:“用腿夹住我的腰,把手放在我后背……看着我的眼睛,拔下你的发簪,意识到我放松戒备时,把发簪插进这里……”
说着,彩雀引导崔凌霜摸到了他后背上的一个穴位。并告诉她,一旦决定用动手,千万不能犹豫,只要金簪**,主动权就到了她的手中……
崔凌霜用手抚摸着彩雀所说那处穴位,对于这种示弱杀人法表现出极大的好奇。
她问:“这招对女子有用吗?”
彩雀道:“放眼大燕,会武的女子为数不多。若是遇上,你主要下跪求饶,并让承诺其划花你的脸,估计能活。其他的,你那点三脚猫的防身功夫大抵是够了。”
崔凌霜听得认真,一双手依旧放在彩雀背上。“姑娘,你这样欺负太监真的好吗?”她抬眼看看两人暧昧的姿势,忽然搂住彩雀说,“假如我连你都能迷住,是不是可以迷住所有人。”
话音未落,原本趴在她上方的彩雀猛地一甩,她好似纸鸢般飞了出去。
崔凌霜狼狈的跌落在地,根本没有力气起来,她好奇地看着彩雀不懂这人发什么神经。
“笑,不是说过让你笑吗?除了笑容,你眼底不该有任何情绪。”说话时,彩雀捏住了她的下颌。
她疼的眼泪直流,好半天才挣扎着说出,“你捏痛我了。”
彩雀忽然放手,道:“你有良好的出身,美丽的相貌,能够自由地选择生活。为什么要逼自己做不愿意的事儿,为什么非得一头扎进根本不喜欢的圈子。”
崔凌霜自以为变化很大,已经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强大的,有能力保护别人的人。从彩雀的话里可以听出,她其实没那么强大,至今还在挣扎,还有着在别人身上寄托希望的天真。
“我其实也没得选,不管是联姻或是寻求所爱,到头来不过空欢喜一场。”
没得选?彩雀不太相信崔凌霜所言,别的不提,就亲事而言,选择李修要比选择谢霁好的太多。
他终于问了一个很早就想问,却一直没问出口的事儿,“你究竟想要什么?”
崔凌霜早已把撒谎当成了家常便饭,这次却没有欺骗彩雀。只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下场凄凉……
彩雀真没想过会问出这么个答案,他道:“你居然相信一个梦,并因为这个梦卯足劲要和归宁侯府对着干?”
“你不信?”
“我从小就被培养成杀手,我若信这个,是不是意味着我成为太监是报应?”
崔凌霜点点头。
彩雀笑了,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并道:“我是孤儿,没有那个组织早就被饿死了。吴公公他们剿灭组织时,我还没出过任务……你说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报应?”
这个问题崔凌霜无法回答,她从来不想那么复杂的问题。若顺着彩雀的思路往下捋,她肯定会产生和谢霁一样的疑问:为什么会重生,为什么重生的人是我?
“我不知道。”说话时,她似乎又变回了重生之前那个懵懵懂懂,心思单纯的长房嫡女。
彩雀叹了口气,崔凌霜这样的性子若是没人庇护,根本就不适合在京城生存,更别提搅入更深一层的权利斗争。
他道:“我可以信你,但得是跟我讲讲卫柏究竟做了什么事儿,让你非得盯着归宁侯府不放。”
崔凌霜道:“西凉侯府被传谋反,这一切都是卫柏在暗中捣鬼。我……我因……喜欢卫柏,被骗认罪,谢霁最终因我而死。”
彩雀眨眨眼,似乎是信了。颇为八卦的问了句,“你不选李修就因为梦里没有他?”见崔凌霜点头,又问:“梦中可有提到李修?”不等回答,便自语:李修肯定是大官……你才会耐着性子同他周旋。
崔凌霜一时无言以对。
大燕边境生活着以羌族为首的多个游牧民族,每逢灾年,他们与大燕常会爆发局部战争。
听闻西凉府要与羌族争战,知情者保持沉默,不知者习以为常。朝臣都以为这场战争会同以往一样,外敌被朝廷大军抵御在边境之外。
谢威投敌叛国,西凉大军节节败退的消息传回京城。于氏强撑着来到明月阁,希望崔凌霜能同她一起主持中馈,坚信此役谢霁一定能赢。
崔凌霜很佩服于氏这种在逆境中饱含希望的精神。严格来说吴六婆并未治好于氏的宿疾,这人的精神头全靠药剂撑着,再度倒下不过是迟早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