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枫还是答应了王鹏的请求,车到石泉的时候,让冯天笑和司机都留在了车上。
由于王鹏的事先通知,田家强早带了村支部的六个人等在了村口那棵死掉的老榆树下,一行人分别握手寒暄了一番,才在田家强的带领下,往几家事先联系好的村民家里去。
洪向南故意放慢了脚步,把田家强叫到自己身边小声问:“安排好了?不会出问题吧?”
田家强也压低了嗓子回他:“洪书记,你放心,几家都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户头(注释1),不会乱说话的。”
宁枫不是第一次来石泉,又是宁城电视台上镜率最高的台柱子,一进村就被大家认了出来,于是乎,虽然田家强事先作了安排,结果他们屁股后面还是大姑娘小媳妇臭屁孩子跟了一大堆人,人都还没走到要去的村民家里,宁枫早已经和身后不少人聊开了。
农村的女人要么就是老实得说半句话都要看家里男人的眼色,要么就是泼辣得嘴巴上就差装个把门的,难得有几个懂事识大体的却大都不是出门跟男人做生意去了,就是当了村干部什么的。所以,跟在王鹏他们一行人身后的那些人,并不知道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一会儿工夫就把村支委选举上田张贵的“丰功伟绩”给爆了料,把被挤在一边的洪向南恼得跟田家强直瞪眼,而田家强却没事人似的嘿嘿干笑。
王鹏知道嘴长在人身上,要是想堵是堵不上的,既然非要说就干脆由得这些女人说去,让她们撒了心中的气,也有利于以后的工作。无非就是事后麻烦些,看看能不能做通宁枫的工作,不要把这些事情给报道出去。
田家强安排的几家村民,宁枫花的采访时间都很短,公式化的聊聊也就结束了,倒是和跟着采访队伍拥来拥去的那些人聊得不亦乐乎,远到过去的药厂污染,近到眼下的村选方式,再放眼未来的石泉发展,什么都能拿来说,除了对老的村委班子诸多的诟病,宁枫他们也听到了不少对新班子的期望,更多的竟是大家无一例外对王鹏的赞扬。
采访结束,有不少人依旧跟着田家强一起把宁枫等人送到村口,宁枫、大刘等人客气地和村民们告辞,洪向南早等得不耐烦,一个劲地让田家强赶快把人都带回去。洪向南要是早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场面,在王鹏说不适合采访的时候,他就竭力支持了。哪知道他一到这里就发现如意算盘落空,一大堆村民没几个说乡里好的,大多在那里发牢骚说怪话,然后就是大夸王鹏这个黄口小子,所有人都完全无视了他这个堂堂曲柳乡党委书记,这实在让他大感愤懑。
回到乡里,洪向南竭力邀请宁枫一行在阿芳饭店吃晚餐,宁枫他们推不过只好应了。由于才下午四点多,吃饭稍嫌早了点,许武强就把大家领到大包厢里,泡了茶上了瓜子,又去找了几盘录像带来放,让宁枫等人先喝水聊天看录像解闷儿。
王鹏跟着洪向南去了办公室,洪向南借着下午采访的事把王鹏狠批了一顿,“我看你平时也算有想法,到底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明明让你去作了安排,还搞成这样子,让一帮女人叽叽喳喳乱讲一通!”洪向南拿起自己桌上的茶杯一通猛喝,“去,去,回你们办公室把宝发给我叫来陪宁记者他们吃饭,关键时候还是这些老同志得力!你待会就不要作陪了,还是把精力多放在村委海选上,不要再搞出田张贵这样的事情来!”
王鹏心里那个窝火哦,田张贵的事怎么就算到自己头上来了?既然觉得田张贵做得不对,你们党委会上不要放过他啊!想归想,只是嘴上还是不能说,王鹏带着一肚子的火星子退出了洪向南的办公室,回到城建办向李宝发转达了洪向南的话,然后看着李宝发带着一脸得意去赴饭局。
因为心里有火无处撒,王鹏下班在食堂吃了饭就回宿舍,拿起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躺在床上看起来,只有看书的时候王鹏才能很快平静下来。
王鹏已经是第五次阅读这本书了,他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在东子的书堆里看到这本书的时候,自己被怎样的震撼了。几年过去,他依旧对这本书爱不释手,托夫勒籍由文字书写出来的一些预见让王鹏总是对未来充满了想像,同时又让他难以描摹那样一个Transnational Corporation盛行,人们却以SOHO的方式工作;最让他无法想像的是类似国人这样在高度商品缺乏的环境下过来的人,最终会热衷于所谓的DIY;还有所谓的核心家庭的瓦解后的现代生活方式,都给人一种天方夜谭的感觉。王鹏总是在想,眼下国内的改革是托夫勒观点下的第几阶段?在这个地域辽阔的国度里,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是不均衡的,尤其是经过那十年的思想荒芜之后,放眼再看世界,落后是血淋淋的事实。
当王鹏完全沉浸到书里的时候,宿舍的门却被敲响了,“王鹏……乡巴佬!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开门!”
王鹏放下书,从床上直起身,一眼就看到了扑到窗户上的冯天笑,通过走廊上昏暗的灯光,王鹏依稀能看到她脸的轮廓,从她摇晃不定和时高时低、口齿不清的声音中,能判断出她大概是喝醉了,至少是喝多了。
王鹏暗叹了口气过去开门,甫一旋开门锁,冯天笑就趴在门上跌了进来,王鹏慌忙接住她的身子将门一把关上,脚尚且没有站稳,嘴已经被两片柔软堵了个结结实实。浓烈的酒精味道通过冯天笑的吸吮向王鹏传递过来,他下意识地皱着眉想躲避,但冯天笑不知是真醉了还是故意为之,两条手臂犹如结实的藤蔓牢牢地固定在他的脖子上,整个身体将他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从下午开始,王鹏心里就一直窝着火,刚刚因为阅读而暂时压了下去,这会儿终于又被冯天笑给彻底勾了起来,在后背结实地抵住灰白色的墙壁的刹那,他放弃了抵制,反客为主向冯天笑欺进。
宿舍天花板上挂下来的电灯泡带着昏黄暧昧的光晕来回晃荡着,将倚着墙壁肉博的年轻男女的身体投射在水泥地板上,交缠成连体婴儿一般伴着高低起伏的喘息不停地扭动。
冯天笑任由王鹏的舌、手指在她身上到处游走,她想用今晚给自己一个交代,一个对四年感情的交代,她需要他像一只发情的小公兽似的用身体来证明,他们之间并不是她一厢情愿。
王鹏几乎吻遍了冯天笑每一寸的肌肤,也点燃了他自己身体里最根本的原始欲望,可就在最后要挺进的霎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双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的眼睛,那个留着短发的女孩不合时宜地串进了他的脑海,在心痛之余,冯天鸣亲切的笑容也闪了出来。他懊丧地一把推开冯天笑,快速地整理好她和自己的衣服,打开门跑到走廊的水池前,猛地打开水笼头,又用手一遍遍地往自己脸上泼着冷水,他听见冯天笑冰凉失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为什么?因为我把第一次给了别人吗?我说过我不是故意的。”
王鹏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来,勉强撑在水池壁上,哑着嗓子问:“这就是你承认和钟大个男女朋友关系的原因?”
冯天笑慢慢走到王鹏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对不起,王鹏!我一直以为可以和你在一起的,要不是那天任性和人比酒量,就不会……不会……”
“不要说了!”王鹏心里像刀割一样,“钟大个虽然不该乘人之危,但好歹对你是真心的吧。”他说得有些言不由衷,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这个在他心里像家人一样的任性女孩,到最后还是受伤了,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王鹏稳了稳情绪,转过身扶住冯天笑的肩膀真诚地说:“天笑,我们虽然是同年生的,好歹我大你几个月,以后就把我也当你哥吧,有什么事记住来找我,我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会帮你!”
冯天笑凄然一笑,“要是过去你对我说这句话,我一定会整夜都睡不着的。可现在,”她摇了摇头,“到底是没有意义了!”
说完,冯天笑放开王鹏,用手背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朝王鹏摆了摆手掌说:“我走了,他们估计也都吃得差不多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她走出几步又回头说,“要是真有女朋友了,记得告诉我,让我替你把把关。”
王鹏点了点头,露出一点笑容说:“好好和钟大个相处,不要再耍小姐脾气了。”
看着冯天笑的背影在楼梯拐弯处消失,王鹏的心始终沉沉的缓不过劲来,好像生命里少了些什么东西,却又找不到头绪。
注释:
1、老实户头――方言,老实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