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听吴主任说,你和陈乡去县里参加了市场的方案讨论会,怎么样,通过了吗?”
王鹏与田菊花坐在阿芳饭店一楼的大厅里,田菊花殷勤地点了好些菜,又让许武强上了一瓶五粮液,算是相当破费,王鹏拦都拦不住。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人家好酒好菜招待,王鹏再不想透露工作上没公布的事情,也架不住田菊花一再的问,只好笑笑说:“估计总是差不离了吧。”
“那石泉是又要拆迁喽?”田菊花眼睛亮起来,“哎,你说,我们家会不会拆到啊?”
“怎么,你想拆?”王鹏问。
田菊花的屁股在凳子上扭了扭,把头尽可能凑近王鹏,压低了声音说:“你不知道吗?市里搞扩建,好几个乡的拆迁条件都很优厚的,比起过去长风制药买地的时候,那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啊!我有个表姐,她们家在白马乡,那个乡现在基本上拆完了,市里不但给解决了户口问题,还分了三套房子,”田菊花竖起三个手指,眼睛里的羡慕挡也挡不住地往外流淌,“她家那些地啊,光桃树苗就赔了不少的钱!”
王鹏奇道:“这都什么季节了,哪来的桃树苗啊?”
田菊花嘿嘿一笑,神秘地眨眨眼说,“不懂了吧?其实说穿了也简单,无非就是不管死活地往地上插,也甭管什么树株间距,越密越好,算钱的时候是按棵的!”
王鹏没碰到过拆迁的事,一来长风制药来石泉买地的时候,那位置离他们远挨不着边,他又在宁城上学,根本就不会去关心这些个东西,二来乡里的拆迁协商工作一直都是吴培观自己在负责,最近又让周宏伟作了帮手,他还是没关心这方面的事。听田菊花说起这些道道,他心里就觉得怪怪的,“菊花阿姐,这不是弄虚作假吗?那可都是国家的钱啊!”
田菊花斜他一眼道:“你呀,就是爱钻这种死理。这顶多也就是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想想,我们农民一辈子靠的是什么?还不是脚下这块地?老底子的时候为什么要打土豪分田地?就因为党知道农民离不开地。现在,又要把这些地收回去,是人就得生活啊,靠政策那丁点的赔偿,能养活人几年?往后的日子可得过到翘辫子呢,二毛兄弟!”
王鹏才问了一句,田菊花倒是说了一筐,但也不能说她讲的不是实情,王鹏不就和陈东江讨论过赔偿政策的事吗?那些文件规定确实寒碜了点,如果不改革,以后就难免出现各种各样的纠纷。
田菊花看王鹏不作声,她一下也觉得没味起来,眼睛开始不停地往门口偷瞄。王鹏举着筷朝她晃了晃,“看什么呢,还有客人?”
“啊,没,没有。”田菊花连忙否认,“来来来,阿姐陪你喝一杯!”
“菊花阿姐,老早就听我阿爸讲,你的酒量怕人啊,一般人是喝不过你的!”王鹏听王铁锁说过,田菊花起码能喝一斤烧酒,这还是保守估计,因为村里人跟她喝酒,没人能一斤后还清醒的,所以关于一斤以后的数据,一直是个谜。“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你到底能喝多少烧酒?”
田菊花端起三钱装的小玻璃杯,朝王鹏举了举,然后送到自己嘴边,头一仰,那透明的液体就顺着她厚厚两片红唇中间流进了嘴里。她微咂着嘴,耸了耸细细的,被纹得犹如青虫的双眉,朝王鹏挤挤眼睛说,“你和我比比不就知道了?你们三兄弟,也就你没和我喝过了。不过,看大毛、三毛那副熊样,”她摇了摇头,“你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鹏不喜欢抽烟,却从小喜欢酒,在他还只有四个月大的时候,王铁锁就经常拿筷子沾了酒水让他舔。以至于后来,每次只要王铁锁摆开酒摊,他必定是要跟在边上蹭点来喝喝,否则那酒虫会在他身子里钻得人不安生。
田菊花的话,谁听来都有些激将的意思,按说王鹏也不是一点就着的人,可偏偏田菊花触中了他的软肋,他喜欢喝酒,酒量也确实一直没多大提升,就越讨厌人家说他酒量差。
“比就比啊,难道我还怕你一个女的?”王鹏说话的时候,已经分别往俩人的杯里都圆满了酒,还将杯子放在一起比了比,“来,我先喝第一个!”
就这么着,菜没吃几口,俩人的酒倒是拼上了。三钱的杯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坏之处在于每每入口量不算太多,容易让人在不断增加的杯数中产生错觉,以为自己不是一点点的能喝!
“怎――么样?几,几杯啦?”在喝了二十杯后,王鹏舌头有点打结。
田菊花与王鹏喝得等量,脑子清醒精神矍烁,但行为已豪放得多,她的一条腿,这个时候已经提了起来,大脚丫踩在凳子上,单手搁在膝头,另一手举着杯子,“少废话,还早着呢,现在才二十杯,起码得再来个二十杯,你才算得上是阿姐我的对手!”
“来――来……就来!”王鹏也把杯子举起来,头晃得厉害,“你喝――就――喝,身体――晃什么――晃!”
“谁晃谁小狗!”田菊花伸手在王鹏举着杯子的手背底下托了一把,“快喝快喝!”
王鹏张着嘴,也不知道是把酒喝进了嘴里,还是自己泡进了酒里,反正就觉得自己脸上湿糊糊的,下意识地就用舌头舔了舔。
“要不歇一会儿再喝?”田菊花倒是不强人所难的样子,“看你快不清醒了。”
“谁说我不清醒了?”王鹏甩了一下手,“不信你问我个问题,看我能不能清楚地回答你!”
田菊花瘪着嘴点点头,“行,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把韩亚芬那女人给上了?”
王鹏舌头是打结,人也晕得厉害,可他的脑子真的清楚得跟明镜似的,田菊花冷不丁的这个问题,还真不能套出他的真话来,虽说人常说酒后吐真言,可王鹏心里是嘿嘿冷笑,那全Tm是扯淡!只有真醉过的人才知道,能说不能说的自己都有数,真意识不清了,也就啥都说不了啦。“她又――又不是黄――花大姑娘,我一个――一个大小伙――伙子,上她――干吗?”
田菊花噗哧一笑,“这男欢女爱的,可不一定都得是大姑娘小伙子,说不定啊,破了的瓢更有味!”
王鹏双眼充血,迷离地看着田菊花道:“你――你――你,你跟邱德全有――有一”
王鹏话还没说完,田菊花就整个上半身探过桌子,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哎哟,我的祖宗,你还真喝醉了,什么都说啊!”
王鹏任田菊花捂着自己的嘴,头摇来摇去,心里暗乐,你想套我,没门。也就这么一想的工夫,他就觉得自己的头真是沉得要命,只想找个可靠一点的地方,搁一下自己的大脑袋,既然田菊花撑着,他就干脆把头的重量全沉了下去。
田菊花只是想堵住王鹏的嘴,见他不出声了,就放了手。哪知刚一松手,王鹏就整个摊在桌子上,睡着了。田菊花也不管他,反正宿舍近,待会让许武强搭把手,也就解决问题了。还好,何小宝虽然没来得及赶到,但王鹏的话到底还是套到了,原来他还真是没跟韩亚芬这女人上床,何小宝这下可以放心了。她一个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自得其乐地等何小宝来。
“已经喝醉了啊?”何小宝来得时候,连田菊花都已经喝得有点上头,“怎么不等我呢?喝成这个样子还怎么问啊?”
田菊花嘿嘿笑了笑说:“放心,我是――不辱使命,”她指了指王鹏,“倒下――前,坦白――了,没――没上!”她双手同时朝何小宝晃个不停。
何小宝皱着眉叫许武强过来帮忙,“强哥,小田住在石泉,我一个女人,这么晚了没法送她,你能不能帮帮忙,开你那辆小皮卡送她回去啊?”
许武强内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可现在自己的妹妹在这个女人的办公室里,没有洪向南撑腰就什么也不是,舅舅又远水解不了近渴。人家客客气气求帮忙,除了应承下来也没有其他办法。
于是,许武强开车去送田菊花,何小宝在饭店小伙计的帮忙下,将王鹏弄回了宿舍。
同样是喝醉,王鹏这次不像上次在得意楼的借酒浇愁,空肚子喝得又快又急。他这回不但没有吐,人也安静得很,小伙计将他放平在床上,嘿嘿笑着说:“不管什么人,喝醉了都像死猪猡。”
何小宝打走小伙计,找了脸盆去外面打了水,回来关了门,来帮王鹏脱鞋、擦脸、换衣服。王鹏的衬衣早因为小伙计背他的时候,都耸出了裤腰外,下面几颗扭扣都大开了,露出结实的腹肌,何小宝下意识地将手抚了上去,然后又猛地缩了回来,定定地看着王鹏嘴里叽哩咕噜了一番,一个翻身侧身面朝墙继续香香地睡去。
她叹了一口气走到窗前,看着黑沉沉的天空中,星星闪闪的当空高挂,喃喃地说:“对不起,不要怪我,我只是想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