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一个白天,就在他隆的焦虑中过去了,虽然他睡了一个舒爽的下午觉,但醒来之后,他隆又要面对城外的明军了。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隆都有丰富的经验,他知道自己的军队的士气低落,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军们都是一样,他们被明军的火器与前进的速度吓怕了。
将军们根本不敢出城与明军决战,特别是他隆最为看重的吉伦海将军。
但长期被动防守下去,那是明显向明军示弱,士气只会更加糟糕,不说粮食是个问题,光士气就能让他的军队解体。
他隆决定出城与明军决战,趁着明军在城北和城西分兵的机会,他决定先拿城西的明军开刀,只要击败明军,哪怕是战成平手,也能让明军不败的神话破灭。
沐启元没有给他隆出城决战的机会。
辰时正,就在他隆准备召集将军开会的时候,西城外的明军,已经将六十们火炮,架设在距离城墙一千步的地方,火炮的后面,七万明军正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入城。
城头上的守军发现情况有异,立即飞报他隆。
东吁的传令兵刚刚离开城头,明军的火炮与山地炮就开始射击了。
数不清的开花弹,朝着城墙和城门猛烈轰击,他隆在他的大营里都感到大地在颤动,不用士兵回报,他隆就知道明军要攻城了。
不知道射击了几轮,也许沐启元觉得战争就要结束了,他可以奢侈地使用开花弹了,直到城墙倒塌了一块三十多丈的口子。
明军一阵欢呼,士兵们跃跃欲试,但沐起元并不着急,城中还有十万东吁的士兵。
他让炮手将开花弹向前延伸三百步,四轮射击。
城头上早就看不到守军了,即使有守军活着,应该也会躲到城墙的背面,或者干脆逃离了城头,争着向他隆汇报最新的战况。
沐启元让炮手们向城下移动火炮,争取让开花弹落到城内八百步的地方,方才重新架设好火炮。
开花弹向城内延伸五百步、八百步,分别四轮炮击。
“司令,开花弹已经不多了,现在可以入城了吗?”陈子壮也被明军的开花弹弄得心潮澎湃,虽然是军长,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火炮齐射,而且还有数十门山地炮。
“嗯,应该差不多了,按顺序入城,”沐启元早就看不到城头的守军了,但城内的大批守军应该还在,他叮嘱一句:“小心城内的东吁军,军队不要太过分散。”
“是,军座!”陈子壮答应一声,率先跑开了,这一次他争取到最先入城的机会,他早就期待着这一刻了。
其他的军队都是羡慕,但沐起元又传出新的军令,“刘臻羽!”
“到!”刘臻羽笔挺地站在沐起元的身边,他以为他等来了第二个入城的机会。
沐起元却没有给刘臻羽入城的机会,“他隆可能要从东城门逃跑,你就不要入城了,带着五十五师,绕过北城门,沿着城墙直接插到东城门,务必堵截他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司令!”刘臻羽虽然更愿意入城,但沐起元的军令,他还不敢违抗,他朝五十五师的士兵一挥手,立即向东城门赶去。
刘臻羽还是慢了一步。
他隆在赶往西城门的时候,听到溃兵的报告,知道西城门已经失守,他立即返回军营,直接带着士兵向东城门撤退。
当刘臻羽赶到东城门的时候,已经有三万多东吁士兵出了城,几乎是他隆布置在北城门的主力,刘臻羽率兵追击的时候,却遭到东吁象兵的阻截。
原来他隆估计明军会追过来,所以他在逃跑的同时,将城内仅有的数百象兵集中起来,用来阻挡大明的追兵。
刘臻羽是轻装追击,没有携带重型火器,面对东吁的象兵,他毫无办法,极好眼睁睁地看着他隆和吉伦海率领三万东吁士兵向东南方逃去。
但刘臻羽封锁了东城门,留在城内的六七万东吁兵,一个也没有走脱,在明军燧发枪、山地炮的打击下,这些缺乏指挥的东吁士兵,伤亡惨重,他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万般无奈之下,剩余的东吁士兵全部跪地投降,沐启元共收得降兵五万余人,因为知道以后再也没有了大规模的战斗,他没有大开杀戒,而是将这些降兵暂时收押起来。
城内的清缴,暂时由林呈祥负责,凡是协助东吁军队的百姓,都遭到明军的严厉打击,或者被射杀,或者被投入战俘。
沐启元亲率他的第十九军去追击东吁的逃兵。
东城外的象兵已经被火箭与山地炮消灭或者驱散,沐启元沿着他隆的步伐,一直朝东南方追下去。
现在的他隆,惶惶如丧家之犬,茫茫似漏网之鱼。
白古河上既没有浮桥,也没有可供渡河的船只,东吁士兵只得泅水而过。
刚有数千士兵上岸,连防守阵型还未展开,就听得一声梆子响,前面喊杀声震天,三万大城的士兵从灌木丛中涌出。
箭矢就像是铺天盖地的飞蝗,带着大城士兵的无限恨意和体温,无情地射向惊呆了东吁士兵。
“还击呀,赶紧建立防守阵型!”他隆在对岸急得大叫,冷汗流到下巴都不知道。
但战场太过吵杂,他们的声音,根本越不过白古河。
正在涉水过河的东吁士兵,惊得只会在水中乱舞,他们再也不敢游向对岸,而上岸的数千士兵,在惊醒之前,已经伤亡了一大半,还能站立的士兵,不到两千。
两千东吁士兵开始反击了,但他们刚才在渡河的时候,刀枪和箭矢,丢掉了一大半,根本没有反击的力量。
大城士兵经过短暂的恐惧之后,又是一阵箭雨。
巨大的数量优势,将东吁士兵完全压制,大城军乘胜追击到河堤,将仅剩的数百东吁士兵,生生逼回白古河。
大城士兵一边向河中放箭,一边收割岸上的东吁伤兵。
他隆大惊,对面的士兵为什么有如此的战斗力?但是,他现在没有时间寻找这个答案了,他知道数百象兵只能阻挡明军一时,收拾了白古城,明军很开就会追击过来,他隆不相信,城内的东吁军能拖住明军的主力。
那时的东吁军,将面临明军与大城军的两面夹击,而且对手还占据着数量上的巨大优势。
“弟兄们,渡河,前面才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他隆急红眼了,为了鼓舞士气,他亲自跳入白古河,他要身先士卒。
吉伦海一把抱住他隆,“陛下,让我带着弟兄们冲一冲!”他向自己的亲兵一招手,“快,随我渡河。”
漂在河中的东吁士兵,又开始向对岸游去。
大城士兵的箭矢,正一刻不停地射向河水中的东吁士兵,但东吁士兵只有脑袋露在水面,目标小了许多,射击的效果十分不理想。
东吁士兵渐渐靠近岸边。
不知道哪位大城将官发现了问题,“抛射,将箭矢射向天空,让箭自由下落。”
现在河水中的东吁士兵,密集如蝌蚪,只要箭矢从空中下落,根本不用瞄准,落在东吁士兵身上头上,至少有三成的把握。
“啊……”
“呀……”
“痛呀……”
……
东吁士兵发出一片惨叫,这些怪异的惨叫声,比染红的河水更让他隆揪心,看着西岸仅有的万余东吁士兵,他隆豁出去,“弟兄们,我们渡河就要成功了,现在全部随我渡河!”
“噗通,噗通……”
最后的东吁士兵全部跃入河中,前赴后继。
游在前面的东吁士兵受到鼓舞,他们加快了前进的速度,最前面的士兵,双脚已经够上了河底的浮土,一旦双脚使上劲,他们腾出的双手,就开始射箭反击。
在绝境之中,东吁士兵表现出远远超出大城士兵的战斗力,三万大城士兵虽然苦战,还是让东吁的士兵渐渐上了岸。
东吁士兵在岸边建立防守阵地,双方的战事呈胶着状态,东吁军无法突围,大城的士兵也无法再前进一步。
白古河中的东吁士兵不断上岸,加入到与大城士兵的战斗中。
他隆终于攀上河堤,由于刚才游得太用力,他几乎虚脱了,刚刚上了岸,就一屁股坐到地上,背对着河岸。
他突然竖起耳朵,身后隐约传来明军的喊杀声,“不好,明军追来了!”他隆顾不上休息,在亲兵的扶持下,开始向河堤跑去。
刚刚上到河堤,他隆猛然发现,对面的士兵没有火炮与燧发枪,穿着的也不是明军的灰色布装,“大城兵。”
他隆大喜,既然不是明军,他就有了逃生的办法,他大喝一声,“弟兄们,对面是大城的士兵,我们手下败将,冲呀……杀呀……”
东吁士兵军心大振,他们跟在他隆的后面,恶狼般扑向对面的羊群,向前,向前,他们只有一个信念,那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双方的士兵开始接触,陷入短兵相接,他隆挥刀,砍向挡在他前面的大城士兵。
突然一支流箭,悄无声息地射向他隆,他隆发现流箭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长刀正砍入大城士兵的肩胛骨,一时拔不出来。
流箭射入他隆的脖子,穿喉而过。
“陛下……”
亲兵扶住摇摇欲坠的他隆,但他隆已经说不出话,鲜血像火山突然找到了爆发的出口,井喷。
他隆无力地看了一眼前面的战场,身子软软地倒下去,连同扶他的亲兵也被他隆沉重的身躯拖到,至死,他隆都没有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