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主任,我对浑锻压的情况,也不太了解。4∴8065不过,工人有时候情绪比较ji动,说的事情也不一定就完全可靠。我们浑北市企业里的领导,我不敢说个个都过硬,但大多数还是好的。”虞寒乔只好硬着头皮向何海峰解释了。
刚才陈庆那番话,大家都听得真真切切的。如果陈庆说的事情是真的,那么浑锻压的问题,就远远不是资金短缺的问题,而是干部队伍腐化的问题。如果一个企业中的领导干部行为不端,那么再多的钱投进来,也是一个无底dong。
这种事情,属于越抹越黑的,虞寒乔也不敢拍着xiong脯告诉何海峰说郭贵宝是没问题的。相反,作为浑北市劳动局长,他和浑锻压这样的大厂子的领导人走动是比较勤的,他心里明白,郭贵宝身上的问题大得很呢。
既然知道这一点,虞寒乔就只能采取打太极的策略了。他既不说郭贵宝没问题,也不说郭贵宝真有问题,而是打着马虎眼地说整个浑北市的企业领导队伍大多数是好的。这一“大多数”,可就是无凭无据的事情了,你何主任还能把所有的企业领导都拉出来筛一遍?
何海峰遇到这种事情也不是一两次了,他自然也不会当场表态,而只是点点头,不置可否地说道“今天在浑锻压听到、看到的东西也不少了,要不就到这吧,咱们先回去吧。”
说到这,他伸出手去和李根元握了握,说道“李师傅,今天打搅您了。谢谢您给我们的建议。”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李根元谦恭地说道,随后又似乎是无意地问道“何主任,你们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吗?住在什么地方啊?”
何海峰道“都安排好了,住在浑河宾馆呢,是你们市zhèngfu安排的。”
“哦,浑河宾馆啊,那地方不错。”李根元点了点头。
在回宾馆的车上。气氛颇有一些尴尬。林振华和何海峰都是一副打酱油的表情,似乎今天看到的这些场景与他们无关。但负责陪同的虞寒乔哪里不知道,郭贵宝与陈庆的这一场小纠纷,何海峰是绝对不会不放在心上的。没心没肺的袁云妹刚上车时还唧唧歪歪地扯了几句,后来看到虞寒乔的脸sè不对。首发这才悻悻然地闭了嘴,不过,她一直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什么地方了。
车子到了宾馆,虞寒乔把何海峰、林振华一直送到各自的房间,告诉他们到吃晚饭的时候自己会再来请他们。何海峰向他表示了感谢,然后便把他打发走了。虞寒乔再回到车里后,把袁云妹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通。这就是另外的话了。
虞寒乔前脚一走,林振华后脚就到了何海峰的房间。何海峰料到他会过来,已经泡好了两杯茶等着他,见他进来,便指了指沙发让他坐下,又端了一杯茶给他,然后问道“怎么样,小林。今天的事情,有什么想法?”
林振华与何海峰的关系,也算是亲近到一定程度了。换成别人,恐怕想给何海峰泡杯茶都没机会,而林振华却可以大大咧咧地等着何海峰替他泡茶。他呷了一口茶水,说道“老何,我觉得浑锻压的事情。不简单啊。”
“说说看。”何海峰道。
“今天我们和李根元jiāo谈的时候,我感觉到他有些话没有讲出来。我记得我问李根元,是否投入一些资金就能够让浑锻压扭亏为盈,他回答得非常犹豫。”林振华道。
何海峰道“倒是这个虞寒乔替他说,资金是主要的问题。”
“呵呵。看来,大家都盯着你这个国家计委领导手上的钱呢。”林振华笑着说道。
何海峰反过来笑话林振华道“这他们可就打错主意了,其实,最有钱的,还是你林董事长啊。”
林振华道“老实说,如果投入2000多万就能够让浑锻压起死回生,我倒是不会太在乎的,我们集团如果挤一挤,挤出三五个亿的流动资金是没什么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些钱投进去,能有效果吗?”
“陈庆说的那些话,不是已经给出答案了吗?”何海峰道。
林振华道“其实,在看陈庆和郭贵宝的那场对手戏之前,我也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听了陈庆的话,我就更加深信不疑了。每一个亏损企业的背后,都必然有成群的蛀虫。像浑锻压这种根基雄厚的企业,即使在经营上遇到困难,如果领导得力,能够带着工人同舟共济,至少不会糟糕到现在这个样子。”
“小林,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冰棍理论?”何海峰问道。
林振华摇了摇头“没有听说。”
何海峰道“这个理论是社科院几位研究国企改革的学者提出来的,他们认为,目前的国有企业,就像是一根冰棍。在原来的体制下,这根冰棍是被冻在冰箱里的,虽然僵化,但至少还不会融化。现在旧体制被打破了,新的体制又没有建立起来,这就相当于把冰棍放在了lu天状态下,时间一长,冰棍就一点一点化掉了。”
“是啊,过去江实电就是这种情况吧。”林振华道,“ting好的一家企业,让牛北生、金建bo这些人折腾得破产倒闭了,国有资产流失过半。”
何海峰道“你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个冰棍理论还有一层含义,那就是这根冰棍在那里融化,不会有谁吱声。但如果谁想去咬一口,把它吃掉,可就犯了大忌了。”
“宁可化掉,也不能让别人去咬一口,这个逻辑……也真是让人无语了。”林振华明白了何海峰话里的喻意。
当年的情况就是如此,国企一年年亏损,资产不断流失,直至资不抵债。这样的事情大家看在眼里,却不会说什么。许多企业都在亏损,只要把亏损的责任往国家或者政策身上一推,大家就都没有责任了。但处置国有资产就不同了,无论是把一家国企改制,还是直接变卖,都是非常敏感的政治问题,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会成为别人攻击的对象。
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官员都选择了无为而治,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根根的冰棍消融,而不会采取什么措施。
“我这次到东北来,就是来下决心的。看到东北的这种状况,我的决心更明确了。与其让这些国企慢慢地衰败下去,还不如快刀斩luàn麻,留住一部分还有希望的,把其他的企业直接推向市场,让有能力防止冰棍融化的人去接手。”何海峰说道。
“我就是其中一个吧?”林振华苦笑道,“老何,说真的,在浑北考察了这些天,我对于接手浑北的企业,还真是缺乏信心啊。俗话说,投资有风险,入市须谨慎。浑北的水,还真是够浑的,我真担心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呢。”
“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何海峰道,“我现在也有些后悔了,如果知道东北的事情这么复杂,我就不应当让你卷进来的。说真的,小林,你们汉华集团做得非常不错,继续发展下去,能够成为国民经济的重要基石。如果为了接手东北的企业而影响了你们集团的整体发展,我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林振华道“老何,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有点ji将的意思啊?”
“呵呵,有吗?”何海峰微微地笑了起来,“小林,我说的可是实情。浑北的情况我看得差不多了,过两天,我就会接着北上,到吉林和黑龙江去继续考察。我想把你留在浑北,你再斟酌一下是否能够在浑北兼并几家大企业。不过,我事先说明,兼并与不兼并,我充分尊重你的选择,绝无勉强之意。”
林振华道“这件事我也的确需要再考虑一下。不过我也有一点要事先说明的,如果要我兼并浑北的企业,国家必须给我充分的支持。首先一点,就是现在企业里的领导,我一个都不留下,全部解聘。然后,对那些有能力、在群众中口碑好的,我可以考虑重新聘用;口碑不好的,爱上哪就上哪,我是绝对不要的。”
“这个条件,我可以替你和浑北市的有关部mén打个招呼,不过,他们会不会接受,我就不敢保证了。毕竟这些人都是他们的干部,他们会护短的。”何海峰说道。
林振华道“如果他们不能答应我的条件,那我就只好拍拍手走人了。这样一群领导如果留下来,我能有多少家产让他们去糟蹋?我想,浑北市也得考虑自己的政绩问题吧,他们就不希望这些企业早日扭亏?”
何海峰冷笑道“小林,你还是缺乏经验啊,你认为,浑北市的官员真的希望企业早日扭亏吗?”
“那是当然……”林振华脱口而出,“老何,你不会认为他们还希望企业亏损吧?如果他们不在乎扭亏的事情,何苦这样成天奉承着你呢?”
何海峰道“他们奉承着我,是因为知道我带着扭亏资金来的,他们希望从我手上多拿到一些资金。但拿到资金之后,他们不会把钱用于扭亏,甚至他们还希望企业能够继续亏损下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了。”林振华叹道,“只要企业还在亏损,他们就可以继续向国家要钱,这种不huā代价得来的钱,huā起来……自然是很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