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愁崖分成两段,从上而下140米左右是垂直的悬崖峭壁,然后有一段20米左右的缓坡,接着又是40米的悬崖,之后便是山坡。想从底下攀登到崖头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从崖头上用绳子吊落下来。
但是,偏偏有个顽强的登山者要挑战鬼愁崖,他叫王强,是市登山协会的秘书长。他曾经和队友一起登上过珠穆朗玛峰,虽然他们是从南坡登上珠穆朗玛峰的,但是他非常自豪,因为这是他一生最辉煌的战绩。
王强今天下午带着登山用具,独自来到鬼愁崖底,开始攀登。一小时之后登上鬼愁崖的缓坡,缓坡上都是一米多高的灌木丛,最高的灌木达两米,崖上有细小的流泉滋润着灌木,使灌木长得茂密而葱茏。
王强坐下来休息,掏出水壶喝水,喝完水之后,他习惯性地四下观察,忽然发现前方有一片草长得特别旺盛,他爬过很多山,对植物有很深的认识。他走过去,想扒开青草看看,结果发现了一具尸骨,不,更确切地说应该叫骸骨,因为已经看不见人的肌肉了。
他大吃一惊,长江市实行火葬已经30多年了,不可能有骸骨存在山崖中,除非死者是坠崖死亡,但是,死者是他杀还是自杀呢?这必须搞清楚,毕竟人命关天。于是他掏出手机报警。
江一明带着重案组来到现场,进行勘查,并询问王强发现骸骨的经过。
罗进对骸骨进行初步检查之后,对江一明说:“江队,通过牙齿和耻骨联合面的形态来判断,死者为女性,年龄大约19到21岁左右。身高1.63米上下。”耻骨联合和人体生理年龄的关联度很高,经常看耻骨联合的法医,简单看一眼,就可以判断出大概年龄。但要精确,还得进行计算。
“能判断她是怎么死的吗?”
“死者的桡骨、腓骨、颈椎、顶骨等多处骨折,这些骨折应该是一次性造成的,可以判断出死者为高处坠落死亡。”
“死者会不会先被人用硬物打击之后被扔下悬崖呢?”
“死者的致命伤应该是顶骨骨折,从骨折线上看,是一次性造成的,如果是多次打击形成的骨折,放射线应该有好几个中心点,而且从这些中心点放射出去的骨折线有相互截断的现象。所以,可以排除死者受硬物重击死亡之后被扔下山崖的可能。”
“能判断出大概的死亡时间吗?”
“结合本市气候、气温、温度对尸体造成的腐烂的程度考虑,死亡时间大概为一年前,误差不会超过两个月。”
重案组从现场没有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死者身上没有一件衣物。
江一明抬头望着高高的山崖想:死者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呢?如果是自杀,她干吗要千辛万苦地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呢?市里随便找一座高楼往下一跳,就可以一了百了。如果是他杀,为什么凶手会跑这么远的地方来抛尸呢?鬼愁崖旁边只有一条蜿蜒陡峭的山路可以上去,没有人配合是无法把尸体运到山崖上丢弃的。
会不会死者同凶手一起来到崖头上,被凶手推下山崖的呢?
18
因为天色已经很晚了,现场勘查得差不多了,江一明命令收队。第二天,江一明觉得应该去崖头上勘查,也许会有所收获。
吴江觉得即使崖头上留有痕迹,也早已被人为或风雨破坏殆尽了,但他听从江一明的建议,带周挺来到鬼愁崖上,打开工具箱开始勘查。
周挺站在崖头远望,只见层层叠叠的群山向远处绵延而去,早晨的暖阳照耀在黛青色的山顶,泛着柔和的光芒。长江市静静横亘在远山脚下,近处的田野一片金黄,稻谷在风中掀起一阵阵金波,蔚为壮观。
一阵风儿吹过树梢,伴着悦耳的鸟鸣,吹开周挺的外衣和头发,弄得他皮肤痒痒的,由于刑侦工作繁重又忙碌,他很久没有和大自然亲近了,此时,面对蓝天、青山、和风、美景,他有一种想飞翔的感觉……他情不自禁地说:“这里真是自杀圣地呀。”
“自杀圣地?难道你认为会有人选择这里自杀?”
“对,每个国家都有自杀胜地,想结束痛苦人生的人一般会选择风景优美的地方自杀,这是对死者心灵的一种安慰,比如日本富士山的青木原就是自杀圣地。”
“我是土生土长的长江人,活了45岁,从没听说过鬼愁崖是自杀圣地呀。”
“可能没被人发现吧?总之,假如我想自杀,我肯定会选择这里,这比在跳楼强多了。一是不会被人发现,这样家属的痛苦就不那么强烈;二是这山清水秀,适合中国人埋骨青山的传统思想。”
“那么,你认为死者是特意选在这里自杀的?”
“这我可不敢下这结论,不过,我一站到崖头上就有想展翅飞翔的冲动。”
“周挺,你是不是受过谁洗脑,竟然有想自杀的想法?”
周挺愣了一下:“不,吴哥,你误会了,我没有一丝自杀念头,我是乐天派,哪怕下一秒天要塌下来,上一秒我还会笑。”
“这就好,快抛弃那飞翔的欲望,干活!”
“是!”周挺把脚步收回来,开始在地上仔细寻找痕迹。
他俩提取了不少鞋印,但都陈旧而模糊的,最少在半年以上,没有什么价值。现场很多飞禽走兽的鞋印,野兔的鞋印特别多。现场提取到一瓶半腐烂的奶茶杯子,外包装已经被风雨侵蚀殆尽,不知是什么牌子。
勘查完毕后,他俩开车回队,把勘查结果和情况向江一明会报。江一明觉得他们收获不小,因为提取到的鞋印是两种不同女性的鞋印,假如死者是被人推下山崖的,那么,凶手一定是个女性。
奶茶杯子上虽然找不到指纹,但可以从外形上判断出自哪里、什么牌子,具有参考价值。
重案组成员开案情分析会,周挺和吕莹莹认为死者应该属于自杀,吴江和小克倾向他杀。江一明赞同了周挺的意见。
这时,罗进进来了,他把死者的DNA图谱递给江一明说:“江队,我从死者的牙髓里提取了检材,进行DNA检测,有了结果之后,在失踪人口DNA数据库里进行比对,发现死者是2013年12月中旬失踪的成倩。”
“罗进,你太捧了,这么快就找到尸源,这是我们1号重案组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江一明夸道。
“不是我很棒,是我们太幸运了。”
“有死者的资料吗?”
“有的,她叫成倩,失踪时22岁,本市人,在省医学院读心理学系。她父亲叫成杰,母亲叫蒋欢。他俩在成倩失联24小时之后向江北区分局报案,一星期后,江北分局到成杰家找出成倩的检材,把她DNA数据输入数据库,所以,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尸源。”
“罗进,你认为成倩是自杀还是他杀?”
“从她的骨折创口来判断,我认为她应该是自杀。”
江一明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我们先别过早下结论,必须找到成倩的父母,看他们怎么说再做决定……老吴和小克去找成倩的父母。”
吴江和小克来到成杰家中,门铃响过之后,来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他的嘴里喷出一股浓浓的酒味:“你们是谁?来找谁?”
“你是成杰吗?”吴江觉得奇怪,很少有人一大早就喝得醉醺醺的。
“我……对,我就是成杰。”
“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我们找到了你女儿――”
“我女儿?她在哪里?我马上要见到她!”他眼里闪着希望的光芒,酒似乎一下醒了,紧紧抓吴江的手问。
“很遗憾,你女儿不在了。”
“什么意思?”
“她……去了……天堂……”吴江怕他受不了打击,一下晕倒,所以反过来紧握成杰的手,他见过许多亲属看到死者尸体晕倒的惨状。
成杰一下怔住了,许久才问:“你们怎么知道死者是我女儿?”
“我们是通过DNA数据库比对,确认死者就是你女儿成倩。”
“天啊,怎么会这样?女儿啊,我和你妈天天盼望你回家,总以为你和我们玩躲猫猫,玩笑过后,会在某天突然回家……”成杰痛哭起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难以形容。
吴江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从饮水机里倒出一杯热水,让他慢慢喝下,等他平静一点之后说:“你女儿可能遇到不称心的事,然后跑到鬼愁崖去自杀。”
“自杀?不!我女儿绝对不会自杀,一定是被人谋杀!”他突然叫起来。
吴江怕他情绪失控,拍拍他的肩膀说:“请问你有什么理由说她不会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