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引导着气感朔流而上,本想来一次周天运转,不料那气在经脉中流动竟是极为生硬艰涩,仿佛于狭窄的蛇道爬行,充满了曲折和阻碍。折腾了好一阵,才堪堪抵达水分穴,然而来不及冲关,浑身一个哆嗦,酥软了下来,那团气感随即消散,融入了经脉之中。
“好累呀……”
陈唐如同鏖战了三百回合,筋疲力尽,眼皮沉重,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太阳高照,快要晒到屁股上来了。
他一骨碌起床,倒是神清气爽,很有劲头。体味昨晚打坐运功之事,没有完成周天,主要原因是气感太弱,别说周天,恐怕冲到胸口檀中穴都极为困难。
难,是正常的。
譬如开山穿洞,哪能一蹶而就?
陈唐感觉到,每进行一次运功,那气感便会壮大一些――当然,这是建立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并不是说每天可多次运功,目前状况,一次已是极限。要知道操之过急,身体精神吃不消,疲劳运功,反而会损伤经脉,造成了反效果。
现在的进展,他已经很满足了。
起床去洗漱,苏菱不在家,应该出门忙活了。锅里盖着一碗早饭,热乎乎的,还有两个水煮蛋。
这丫头……
陈唐脸露微笑,大口吃罢早餐,解决了肚子问题。然后坐到床上,开始思索接下来的生计问题。
修炼《善养经》,注定是一项长期计划,需持之以恒,没什么好说的;
卖字赚钱这条路,似乎不是那么好走。
他卖了两幅字给赵三爷,应该有资格把字挂上翰墨街的书画店里寄卖,不过这般形式并没有太大意义,可能挂上一年半载,都无人问津。而且想要寄卖的话,面对的购买对象就不同了――
如果把赵三爷视作“特殊”的人,特殊之外,就是“正常”的人。
这个“正常”,可用陈唐所熟悉的历史行情来做参照。他们购买字画,讲究的是书法画工,笔墨纸张等,要求都很高,另外更追求名家效应,对于无名之辈,那是嗤之以鼻。
所以说陈唐想要寄卖的话,首先得买好纸好墨,甚至还得装裱好,光弄门面功夫,就得耗费不小。
现在的他,哪能经得起如此铺张?
况且投入和收成完全不成比例,没必要考虑。
想到这,陈唐便不禁叹息一声:为何殷国,诗词为小道呢?如果像唐宋那般,也许他只需亮出一首经典之作,便可能蜚声文坛,洛阳纸贵,不愁吃喝了……
不过入乡要随俗,自怨自艾于事无补,还得面对现实。
……
潘州州府,赵家庄上,后院一间净室内。
净室颇大,甚为空旷,地上铺着的一块块,都是坚实的石板砖。
呼呼呼!
阵阵劲风打出,赵三爷上身赤膊,正在练拳。
他这套拳法,大开大合,雄浑有劲,练到凶猛处,猛地一拳砸在地上。
蓬!
巨响发出,厚实坚硬的石板砖大片龟裂开来,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赵三爷纵身一跳,稳稳站住,收功吐气,刚才由于发功而肌肉膨胀起来的上身,慢慢平复了下来。汗珠密布在古铜色的肌肉上,充满了一种刚阳之感。
看着开裂的一块块地板砖,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震劲两重,练得差不多了。”
然后他披上件长衫,走了出去。
外面,是个小厅,与净室的布置截然不同。一张张古色生香的桌椅摆开,两边墙壁之上,挂着一幅幅字画,整个风格,儒雅而精致,自有一番古韵格调。
赵三爷走到一幅字前,静静地观赏起来: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一幅,正是陈唐卖给他的《静夜思》。
赵三爷一边看,一边读,还摇头晃脑起来,此时的他,哪有丝毫虎虎生风的武夫形象,倒像是个沉醉于诗词的读书人。
读完,他闭目沉思,过了好一阵,这才睁开眼来,悠然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果然不错。”
说着,又看向旁边那幅《丑奴儿》。
两幅字之间,颇有相通之处,皆因它们都出自一人之手。只是意境有所不同,一个主题为“愁”;一个主题为“思”。比较起来,《丑奴儿》更为哀怨些;而《静夜思》则显得清婉素雅。
“只可惜,收到的几幅有作用的字画,多为哀思缠绵之作,与我的《镇山拳》路子不合,否则的话,我应该还能进一步……”
想到这事,赵三爷就有些郁闷。
不过他也明白,能收到具备特殊作用的字画,已经相当不容易。虽然这些字画上蕴含的气息并不多,但品赏之后,精神得到放松和愉悦,能够籍此修补练功发力时所造成的魂魄损伤,舒缓绷紧的精神,很有效果。
这些功效,超乎寻常,很难通过其他的方式来获得。
外家练力,内家练劲,赵家三兄弟,却只得赵三爷一个练到了内家境界,也只有他有这方面的需求。至于老大老二,还停留在外家的阶段,属于一般武夫,根本感受不到字画上的气息,更不用说吸取了。
“这位陈秀才,看起来很有才学的样子,短短两天工夫,就能写出两幅好诗词。怪不得能被胡老爷请去当塾师,但这胡家庄上下,都透着些古怪,不知是甚来路。哼,把人圈养起来,却是无用功,毫无意义。这也是陈秀才只当了半个月塾师,就被解雇的原因。胡老爷认识到错误倒不慢,也幸好如此,才被我捡了两个便宜。否则的话,震劲两重就难了。”
想到练功上的难处,赵三爷一双浓眉皱起。
小厅两边墙壁上挂着十数幅字画,其实只有新近收陈唐所写的两幅有用,其他的字画气息早被吸纳殆尽,失去了功效。暂时没有新货取代,才留在墙上,只能当摆设了。
又看了会,赵三爷才走出去,回到外面正厅。
登登登!
一个劲装汉子疾步进来,抱拳施礼,沉声道:“三爷,西南那趟镖出事了。”
赵三爷一怔:“被劫了?不对,西南那条路可一向平坦得很……可是有新山头扬旗了?但以宋镖头吴镖头的本领,等闲贼寇,他们都守得住的。”
劲装汉子面露苦笑:“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很是诡异,他们路过莽牛岭,夜宿山神庙时失了踪,三大车镖货都在,可十数人全不见了。”
“什么?”
赵三爷霍然惊呼:“镖货在,人没了?”
劲装汉子点点头,面色凝重:“此事诡秘,属下觉得,他们可能遇上邪祟了。”
听到“邪祟”二字,赵三爷的神情顿时阴沉得要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