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沈慕晚笑嘻嘻的天真烂漫模样,秦夕衡觉得,如果他有这样一个弟弟定会好生照顾看养,定会保他安乐无忧成长。
马车缓缓驶向北苑,从吵嚷的街道逐渐变得耳边只有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两人的相处模式仿佛一直都是这样,有话便说,无话也自然。
“如果想离开立刻与我说。”秦夕衡道,话语是关心人的,但语气却仍旧冰冷,脸色也并不柔和。
“嗯。”沈慕晚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冰冷的青年,觉得的确姜承析和大兄他们对他都有误解。明明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了,只是不太会表达嘛。
两人到的时候觉得时间尚早,但北苑的人已经不少了。
秦夕衡并没有将沈慕晚说成是小厮,只说是一个喜好玄谈的少年。不过这倒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虽然他们也能看出秦夕衡并不喜玄谈,但奈何人家有本事谈玄谈。而从他口中推荐的人物必然有可取之处的。
一好热闹之人便想拉着沈慕晚到中间去坐,却被秦夕衡拦住了。言语间透漏出沈慕晚年纪小,这次只是来见见世面之类的话,不好扰了别人兴致,再加上秦夕衡的一张冷脸,才算把人赶走。
而且本身这种游宴规矩就不多,官场上那些都抛到了一边,只要有才华,年纪什么的都不重要。
沈慕晚初见这种场面还有些许的紧张。坐上的有闻极一时的大家,有官居高位的老者,有浑肆放诞的布衣,也有端庄清朗的公子。有些人沈慕晚也是见过的,无论在外是什么样子,在这流觞宴之上,各个都面色自然,纵情言语。
沈慕晚乖巧的坐在秦夕衡身边,安静的听这些人畅谈。一群人无论年龄亦或是资历,都不在意的相互攀谈,相互争执。兴起之处,还会随手赋诗助兴。真可谓是一时盛景。
旁边多次有斟酒给秦夕衡和她的人,也都被秦夕衡推拒了。这倒是让秦夕衡和沈慕晚在这流觞宴上格格不入了。
那些人倒是不放弃,只说沈慕晚年纪小便算了,秦夕衡既然来了,还推辞什么呢。往常秦夕衡来参加也会适当的饮用一些。
在他们眼中,酒是好物,能够使人脱离身体,超脱世俗,从而思想阔远。
见到这帮酒鬼,秦夕衡可算有些后悔带沈慕晚来了。他倒是能控制自己喝不醉,只是凡是有万一,他讨厌万一。
沈慕晚倒是兴致勃勃的听着他们说这说那,听得懂的不多,只是在这种环境的渲染下,确实能感受到文学的魅力,那是仅仅看文章领会不到的。
坐的久了,到最后秦夕衡还是难免被周围围了一圈灌了酒玄谈。
沈慕晚终于从自己沉迷于流觞宴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发现了脸色真的是越来越不好的秦夕衡。终于挤到了秦夕衡面前,表示可以撤了。
秦夕衡也算是松了口气,寒暄了两句,拽着沈慕晚逃离一般的赶紧走了。
两人直到上了马车才算松了口气。沈慕晚看着秦夕衡这个样子忍不住笑道“你竟然害怕这样的场面。”
秦夕衡想解释倒不至于害怕,只是不喜欢。但只是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下次还想参加么?”秦夕衡问道。
沈慕晚掀开马车帘子看向北苑里,距离有些远,人影稀疏看不真切,但是声音隐约还能够听得到。“嗯。很有趣。”
她知道她那庸俗而庸碌的一生都不会变成这样的人,她仰望他们,想要接近他们。
“下次还有流觞宴,如果你还有时间的话,我便带你。”秦夕衡也顺着沈慕晚掀开的帘子看去,却目光空远,并不知道落于何处。
“不麻烦了。”沈慕晚看得出来今日算是为难秦夕衡了。“你往常是如何与他们相处的呢?”
沈慕晚想,如果一直是这种状态的话,想必与秦夕衡熟识的何二公子也不会为难秦夕衡参加这种他并不喜欢的宴会吧。
秦夕衡回想了一下,其实往常便也是如此。
他不愿主动言语,但总会有人过来与他说话。虽然他内心中并不喜欢玄谈这种空洞的东西,但是却难免钦佩那些放诞之士有时候的豪言壮语。所以一般别人来请,有空便去,无空便拒了。
只是今日,他看向沈慕晚。思绪难免被她勾连着。秦夕衡只是轻声道,“并不麻烦。”不过下次或许,让沈慕晚换一个什么身份参与才会好些。
两人回到城都之时已然日暮垂落。秦夕衡想要将沈慕晚送回沈府,却被沈慕晚指示到了之前的那所奇怪的住宅。
“总要把衣服妆容换了才好。”沈慕晚跳下马车道。她并不想与公主母亲和大兄因为这些事情再起争执。“明日或许会去的晚些,如若我去晚了,便劳烦秦世子多担待。”
秦夕衡点点头,心里想要问为什么会去的晚,但并没有问。
沈慕晚进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大宅子之后,洗漱了一番并没有立刻回到沈府。而是将自己这几日所见所知,尤其是今日流觞宴的场面详细的记叙了下来。
她无法成为那样令崇敬的人,但她希望,那么多优秀的人应该被记住,值得被记住。
在记叙的文字中,她并没有去偏颇一个人的品性,因为在其中的确有自私贪利,心胸狭隘狡诈之人。但有时候文学并不与他本身的品性所完全吻合,无论是沈慕晚多么看不上眼的人,她仍旧如实的记载了他的文学成就。
此种记载在沈慕晚在世之时,只算得上是她的一些随笔日记,但在后世,真可谓是无价之宝,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沈慕晚回到沈府后,本想去找大兄借一些书籍。走到沈亦怀书房门口,却听到了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沈亦怀的声音并不大,但其中蕴含的悲愤却是一听即明。另一人的声音她听不出,也许不是她认识的人。
沈慕晚站在门外,听到大兄的语气难免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推开门。
她明白大兄,他一直觉得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是除了父亲,撑起这个家的人。他无私的照顾着不善言语的弟弟和两个贪玩的妹妹,从未在其他人面前表现过软弱。
而此刻,想必沈亦怀也并不想沈慕晚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