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梓琪在方元赫的门外敲了很长时间的门,她听见方元赫的怒吼,也感受到方元赫寂静的绝望。她想到出现在她面前的方元赫将是一个颓废、愤懑的落魄男人形象。
可是没想到,真实的景象比苏梓琪想象的更加惨烈。方元赫打开了门,出现在梓琪面前的是一个胡子拉碴、满脸沧桑的方元赫,他的家居服已经有几处被撕烂,一只脚上套了一个护腕,一只脚上穿了一只袜子。
十年了,认识十年,苏梓琪不曾见过如此落魄的方元赫。方元赫曾说过,形象和衣装就是他的生命,可见他有多顾及自己的形象,可现在呢,他居然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苏梓琪涌起一阵心酸。
方元赫打开门,看到苏梓琪,有那么一秒钟,他眼里闪现了一丝光亮,但这舜光很快就被他眼里更浓重、黑暗的郁色给掩盖了。
苏梓琪嗫嚅着嘴唇,刚想要说点什么,方元赫转过身去,落寞地走回到茶几的边上,坐在地上,又开始喝起酒来。
苏梓琪随后跟了进来,当她刚刚踏进方元赫的卧室时,看到了倍感摧残景象。一向整洁、气派的房间乱作一团,到处是被捏变形的空易拉罐和打碎得空酒瓶,衣柜的门半开半掩着,抽屉几个拉进几个拉出,地板上散乱着一地被撕碎的衣服……
看到这个房间此刻的景象,泪水顺着苏梓琪的脸颊滑落下来,她知道方元赫因为喜欢开赛车所以很少喝酒,而又因为喜欢打扮特别爱惜自己的名贵服装。可是如今,他把他的禁忌都毁了,满眼的碎片和扯破的衣服都向苏梓琪展示着方元赫有多么绝望、多么痛苦!
苏梓琪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是方元赫么?还是那个血气方刚、喜欢酷炫的方元赫么?
“元赫,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是干什么?”苏梓琪一面哭着,一面去抢方元赫手中的酒瓶,她要阻止方元赫继续颓废下去。
“你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方元赫用力和苏梓琪撕扯着,他把酒瓶像宝贝一样抱在胸前,不准苏梓琪碰触。
“你要把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你去照照镜子,你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样子!”苏梓琪用尽浑身力气捶打着方元赫,她想用这种方式震醒已经迷醉的方元赫。
“我成了什么样子又能怎么样?没有人会心疼!没有人……”方元赫靠在沙发脚处,又饮进半瓶啤酒,渗漏出来的啤酒汁液顺着方元赫的嘴角流下来,滴在他的前襟上、破了的裤子上,他的眼角渐渐涌出止不住的泪水,可是却连擦拭的力气都没有。
苏梓琪慢慢蹲下身,擦去方元赫满脸的泪水,“怎么会没有人,怎么没有?你的爸爸妈妈,你的家人,还有我!”
方元赫哭着哭着,突然安静下来,委屈地看着伤心欲绝的苏梓琪,“真的么?你心疼我?心疼?”
苏梓琪流着泪点点头,“当然,我当然心疼!我们认识十几年,几乎是从懂事起就认识了你,你叫我如何能不心疼?!”
虽然蒋婉占据着这个灵魂的主线,但她仍然拥有苏梓琪的记忆,一个人的记忆和过去会影响她的思维和感情,这对于重生的苏梓琪,抑或是蒋婉来说是一样的。
苏梓琪心疼方元赫,像心疼一个孩子……
方元赫看着苏梓琪真诚的眼神和肆意流淌的眼泪,像一个孩子般大声哭泣着倒在苏梓琪的怀里,“你不要我了!爸爸也被他们带走了,梓琪,我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痛吗?你知道这里有多痛吗……”
方元赫边哭泣边捶着自己的胸口,苏梓琪连忙抱住安慰方元赫,“我知道,我知道,方叔叔他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好的……”
“那你呢?”方元赫盛满泪水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苏梓琪,“你会在我身边么?我知道我那天说错了,我不应该那么说你,我应该相信你!”
“就算是……”方元赫咬了咬嘴唇,“就算是你身边围着其他的男人,我相信你一定是有理由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不在乎其他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在乎,我一定不会放弃你的!”
苏梓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她抚摸着方元赫因过度伤心而脱水、干枯的脸颊,眼里充满伤感的颜色。
“梓琪,我只求你不要丢下我,不要离开我……”方元赫趴在苏梓琪怀里,在她的耳边呜咽着。
苏梓琪连连点头,“好,不丢下你不离开你……”
苏梓琪安慰着方元赫,方元赫渐渐止住了哭泣。苏梓琪起身准备给方元赫拿一个热毛巾,却被方元赫一把拉住,“梓琪,你不要走!”
“我不走。”苏梓琪擦去方元赫脸上的泪痕,“我只是想去给你拿毛巾擦脸。”
方元赫听了才慢慢松开了紧紧抓着苏梓琪衣襟的双手。
苏梓琪来到卫生间,在毛巾架上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浸了热水,然后再次来到方元赫的身边,给方元赫用热毛巾擦了擦脸。
“元赫,别伤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走吧,我们去吃点饭,然后去买两件你喜欢的衣服。”
方元赫抬起头,只一个星期,方元赫毛嘟嘟的大眼睛眼窝深陷,颜色尽失,现在他的眼里只有落寞和恐惧,“你陪我?”
苏梓琪忍着又要喷薄而出的眼泪,点了点头。
苏梓琪把方元赫拉起在沙发上,而后来到方元赫的大衣柜前,从里面替找出一件幸存的大衣套在放元赫的家居服上,此时已临近深秋,屋外正狂舞着寒风。
苏梓琪为放元赫穿好衣服,就拉着放元赫出了卧室。随后两个人一起下楼,来到一楼大厅。
方太太正坐在客厅独自抹泪,见两人下楼来,赶紧擦擦脸上的泪水。
“阿姨,我带元赫去吃点饭、买点东西!”苏梓琪拉着游魂一般的方元赫来到方母的面前,方元赫在母亲面前仍是低头不语。
方太太见苏梓琪终于把方元赫哄下来吃饭了,心里宽慰了许多。大儿子在外面处理父亲被调查的事情,本已让她担心,小儿子不吃不喝,更成了她心头的急火。
前几天方朔没有出事的时候,方元赫已经很不对劲,方母就猜测与苏梓琪有关,她这个儿子她是最了解的,不是为了苏梓琪,什么事情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然而这次,方元赫似乎受到什么事情的打击后,又遇到丈夫被查的事情,小儿子情绪几乎崩溃,方母也是不得已才请出苏梓琪,她明明知道这个女孩爱的不是元赫,而是在儿子生日宴上抱有她的那个男人!
但是为了帮助儿子度过暂时的难关,她万不得已,还是让她心头有些憎恨的女人苏梓琪来帮助儿子调整情绪。
“去吧,梓琪,你带元赫他散散心。真是麻烦你了,梓琪。”方母强打起精神振作起来,对苏梓琪展开勉强的笑颜,同时她心疼地看向儿子,“元赫,你今天就别开车了。”
“阿姨,您别客气。元赫他今天是不能开车了,我叫个出租车就好。阿姨,他的房间有些乱,请人收拾一下吧!”苏梓琪悄悄指指楼上。
方太太会意,知道这几天方元赫在上面不肯出来,又不让人打扫,上面一定乱作一团了,于是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去吧。”
随后,方太太又唤到:“老李,老李!你进来一下!”
管家老李走进来,毕恭毕敬地说道:“方太太,有什么事?”
“老李,苏小姐和元赫要出门去,你让小魏开车送他们一下!”方太太有气无力地吩咐着。
“方太太,小魏不在,”老李脸上现出为难的颜色,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说:“他说,说家里有事,想要请几天假。”
“这小魏!太不像话了,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方太太怒气上涌,说了几句,刚要大肆发火,却突然噤住了声,树倒还猢狲散呢,更何况人家只是个挣钱吃饭的司机,现在方家不似从前,自己又何来的底气。
“阿姨,不用了,我们自己去吧,我已经叫了出租车。”苏梓琪赶紧打圆场,她想消减消减方家压抑的气氛。
管家老李是方家从承菏就带来的,来瑞城时只是方朔公司的普通工作人员,当时方朔看到老李踏实肯干,就带他来到了瑞城,而后还把他妻小也接了来,老李跟了方家十几年,忠心耿耿,深得主人赏识,也得了不少好处。
所以在这个时候,老李并没有弃主而去,就是方家衰落了,他这十几年从方家得到的恩惠也够他养老用的了。
老李连忙安慰方母道:“方太太,我一会儿就去给小魏挂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走的时候没有说定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呢!”
方太太摇摇头,叹了口气,幸好还有这些老伙计!
随后,方太太对苏梓琪和方元赫说道:“唉,你们先去吧!梓琪,元赫拜托你了!”
苏梓琪安慰地看着方母点点头,随后和方元赫走出方家。此时,外面正下着秋雨,人景对照,十分悲凉、凄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