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贝还在呼呼喘着粗气，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只是伸手指着满地狼藉的饭菜，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顾倾城扶着莲叶的手臂，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忙道：“别吵，让她慢慢说……”

　　 她觉得自己声音很大了，可是莲叶根本就没听到，还在指责川贝：“你怎么这么冒失？有话就不能好好说？”

　　 川贝硬生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此便要拉着莲叶往外走，莲叶当然不肯，两人便开始拉拉扯扯。

　　 顾倾城用力在莲叶手臂上掐了一把，莲叶吃痛，这才低头去看顾倾城，见她面容发白，眼睛却通红，微微肿胀，嘴唇一张一合在说什么，却偏偏听不清楚。

　　 她吓了一跳，忙把耳朵贴到顾倾城唇边，便听她说：“去厨房，快！”

　　 莲叶忙大声叫峨眉：“快，叫纫针姐姐赶紧去厨房瞧一瞧，绿萝，赶紧给小姐端水来！”又另外叫了一个小丫头去请大夫。

　　 绿萝忙快速奔向茶房，见文竹正在煮茶，也顾不上说什么，从她手里抢了茶壶便跑，惹来文竹好一阵抱怨。

　　 茶水递到了顾倾城唇边，顾倾城却问：“这是什么时候的水？”

　　 莲叶便看着绿萝，绿萝想了想道：“是昨天下午从水缸里提过来的，因为小姐日常用水多，茶房里也放了一个小水缸，可以存两日的水。”

　　 顾倾城放下心来，想来也是如此，否则自己早上盥漱之时便该中毒了。

　　 她喝了多半壶水，才感觉稍微好了些。

　　 正乱着，大夫来了。

　　 莲叶扶着浑身虚软的顾倾城躺到床上，把帐子放下来，自己也带着小丫鬟们回避了，秦妈妈才领着大夫进来。

　　 那大夫姓张，是刘老先生走了之后，顾烨又重金聘回来的，医术也不错。

　　 他微微侧了身。

　　 顾倾城从帐中伸出手来，秦妈妈忙在她手上搭了一条白色丝帕，才请张大夫过去诊脉。

　　 张大夫诊了半天，眉心就拧了一个疙瘩，迟疑道：“大小姐可是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莲叶在屏风后面代为回答：“小姐只吃了一口菜。那菜是买办从外头才买回来的菠菜。”

　　 张大夫还在犹豫。他知道高门大户之中有很多见不得人的龌龊事，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若说出来，恐怕便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了。

　　 顾倾城勉强提高了嗓音，道：“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张大夫这才迟疑道：“在下才疏学浅……”

　　 秦妈妈皱了皱眉，沉声道：“小姐都说了但说无妨，你还在这里掉什么书袋？”

　　 张大夫有些尴尬的红了脸，清了清嗓子，道：“按脉相看，小姐似乎是中了毒……”

　　 话音未落，纫针失魂落魄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脸色苍白，面有泪痕，一见屋子里有个陌生男子，“啊”了一声，便要回避。

　　 秦妈妈忙问：“厨房那边怎样了？”

　　 纫针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哽咽道：“荣嫂子和小蔓都……都死了……”

　　 秦妈妈身子一震，满脸的难以置信。荣嫂是小厨房里的厨娘，小蔓是荣嫂的女儿，也在厨房当差。

　　 顾倾城忙道：“先生给我开些解毒的药，劳烦您赶紧过去帮忙看一看，也许还有救……”

　　 秦妈妈很快醒过神来，请着张先生到茶房开药方。

　　 张先生从随身的药箱里取了一瓶解毒丹，递给秦妈妈：“大小姐虽然也中了毒，所幸中毒并不深，这些药每次一粒，每日三次，连服三日，应当便无大碍。事关人命，妈妈还是带在下去那边看看吧。”

　　 秦妈妈知道时间紧迫不容耽搁，便把药塞给了纫针，带着张大夫朝小厨房走去。

　　 小厨房在后院的倒座，与丫鬟们居住的裙房一墙之隔。

　　 简易的棚子里堆着码放整齐的劈柴，两间屋子干净整洁。

　　 荣嫂和小蔓躺在一进门的地上，口吐白沫，一动不动。

　　 张大夫忙过去搬开眼皮瞧了瞧，急声道：“还没断气！”赶紧从药箱里掏出解毒丹来，叫秦妈妈给这母女二人喂进去。

　　 然后又从药箱里掏出一张白纸，左右看看，从灶膛里抽出一根没有燃尽的树枝，用黑炭在纸上开了一副药方。

　　 脚步声响起，川贝奔了来，一边跑一边说：“小姐叫我过来，把我所知的都告诉大夫。”

　　 秦妈妈示意她赶紧说。

　　 川贝道：“荣嫂做好了小姐的饭菜，顺便也给我们准备，因为小蔓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快，所以荣嫂盛了一碗粥让小蔓先吃。小蔓吃了一口说有怪味，荣嫂还骂她，自己也尝了一口，谁知两个人先后都说出不来气，头晕目眩。荣嫂还叫我赶紧去阻止小姐用膳。”

　　 张大夫检查了一下厨房里堆放着的食材，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忽然吸了吸鼻子，走到了水缸旁，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凑过去仔细闻了闻，当下便变了脸色。

　　 此刻没有外人在，他一改之前的谨小慎微，严肃地对秦妈妈道：“这是有人故意在水中投毒！而且是剧毒，若是今日大小姐多吃了几口，便是神仙临凡也救不活了。您看要不要通知主子？”

　　 原来这位张大夫也是萧凤梧的人。

　　 秦妈妈仔细想了想，道：“是应该说一声。这件事便请你多费心了。”

　　 张大夫拱了拱手，道：“分内之事。”

　　 秦妈妈又领着他到摆放水缸的地方去看。

　　 张大夫一一看过，然后下了结论：“都有剧毒，千万不能饮用了。今天这三个人是侥幸，都吃得少，但凡多吃几口，此刻早都没命了。”

　　 秦妈妈面色一冷，寒声道：“定是昨晚那些人趁乱下了毒！”

　　 张大夫摇了摇头：“这些我就管不着了，你们按着方子去抓药，大小姐那里，最好也服上一两剂，荣嫂母女除了药丸要多吃两日之外，这汤药也要多用几日。最好在床上静卧几日。”

　　 “如今随园的水已经都不能用了……”秦妈妈这回可犯了愁。

　　 张大夫叹了口气：“如今哪里都缺水，这个我却帮不上忙。我先走了，还要给主子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