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大亮。

　　 她一向浅眠，自从入主画京城之后更是如此。没想到前一夜竟然会警惕全无，安然入梦。

　　 习惯性地裹紧斗篷坐起，只有把自己藏在斗篷的阴影里，她才能获得些许的安全感。

　　 十一透过被风撩开的窗帘缝看出去，没想到不过一夜，他们已经踏入了南郡的地界。想来昨夜，流碧和堰词定是连夜赶车，彻夜未眠。

　　 车外，疲倦困顿的流碧打着呵欠轻声向堰词抱怨：“阁主一会儿吩咐绕道四处游历，一会儿又说竭尽全力尽快赶往南郡上京。一天一个主意，真是搞不懂他的想法。”

　　 堰词狠狠一敲她的额头：“话说你最近可是玩得心野了，说话也越发的猖狂了。”

　　 流碧吓得一缩，连忙噤声，却还是不服气地瘪了瘪嘴。

　　 入了南郡，处处可见云尺旧国在此地的深远影响。自北域占领了云尺国北方，北域移民大量涌入。虽然北域人看不起亡国云尺奴，然而北域人却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云尺文化的影响同化。

　　 进了城，楚陵坐在指挥着堰词行左向右，似有山河在胸，不用眼观便能得知一切景象。马车在一处老墙园子前停下。斑驳的墙上印着三个浅淡墨迹的字：云起斋。

　　 店主人殷勤地亲自出门迎接，见了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十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穿过曲折幽静的竹林小道，他们被安置在了清幽的雅舍。擦得发亮的老旧桌椅，式样普通的花瓶上插着随处可见的野花。房间布置简单朴素，让人没有来地放松下来。

　　 小厮陆陆续续地上着菜：粉团糯藕，青豆拌菌，素椒鸡丝，荷香蒸鱼……用料工序平常之极，看上去不过是家常小菜，味道却是极好。想来这才是旁人不知的云尺风味。

　　 流碧吃得眉开眼笑，却碍着楚陵在场，不敢太过放肆。

　　 十一看着一桌子的云尺菜肴，抿嘴沉思，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楚陵以为她不习惯这种口味，示意小厮加紧做了几道北域菜式，摆到十一面前。十一起初一愣，接着明白过来楚陵领错了意，也不加解释，索性让他误会。尝了尝面前的北域菜肴，味道有点怪怪的，但还能凑合。

　　 用过了膳，立刻启程上路。入夜时分终于赶到了下一座城池。

　　 一路上十一静静的，虽然往常她也不怎么说话。可是，楚陵能够感觉到，她往常的安静不语是因为对身边的一切都不在乎，都未留心。而此刻，她却似一湖深邃的寒潭，沉默着一步步地谋划。

　　 夜里宿在城里一家普通的客栈。

　　 睡到午夜，十一悄无声息地起了身来，小心翼翼地缓缓推开窗户，轻盈地落到了地上。

　　 正要迈步，却晃眼看见靠在客栈关闭大门上的楚陵。

　　 “十一这是要去独赏夜景？还真是好兴致。”楚陵笑道。

　　 十一回道：“十一也难得阁主如此悠闲。”

　　 楚陵直起身来，拍了拍肩袖上蹭的灰，说：“独看夜色最是孤寂，不知我能否有幸邀十一共赏。”

　　 十一低笑了一声，嘶哑的笑声在这夜色中分**森。她婉拒道：“十一惶恐，不敢打搅阁主的雅兴。”

　　 楚陵敛眸低笑：“可惜本阁主这次偏要不识趣，来打搅你的雅兴。”

　　 言下之意，他是跟定她了。十一无奈，只好回房休息。

　　 距离上京城越来越近，十一变得越发的沉默。楚陵也不再如先前一般，兴致高昂地给她讲述南地传说。只是目光越来越多地落在了十一身上。

　　 就在先前遇到那伙山贼的事几乎被淡忘时，流碧认出了跟在马车后面探头探脑的人竟然是山贼中的一个。莫非那伙人一直跟着他们？

　　 一路上打过他们主意的不是不多，但是真正有胆子动手的却是少之又少。那几个不要命的家伙只一出手，便被流碧和堰词折了手脚，痛得哇哇大叫原地求饶。

　　 又见山贼的事流碧没有太过在意，更没有告诉楚陵。这种小事，犯不着向阁主禀报。

　　 离南郡郡治上京城越近，十一越是觉得她的心像是一只装了水的袋子，沉甸甸悬掉掉着，一寸一寸地拉扯着向下坠落。她是被束缚在蛛网上的蝴蝶，唯有剪断翅膀，才能逃脱桎梏。

　　 傍晚，街头人来人往，马车不得不放慢了步子。

　　 卖花的小姑娘拦住了马车，举着手中的芳香怡人花篮子对着堰词窃窃地说：“大哥哥要花吗？”话还没说完，脸就已经红了个透。

　　 流碧在一旁抱着手偷笑起哄道：“要啊要啊，买一支簪在头上，定要将那百花楼的头牌给比下去。”

　　 卖花的小姑娘似乎被流碧的话给吓着了，尴尬地低着头。

　　 堰词不想与她多纠缠，扔了银子给卖花姑娘，就要驾车走。

　　 “这个……”卖花姑娘看着手中的银子，似乎很为难，坚决地把篮子塞到堰词手中，“大哥哥的钱，购买这一篮子花了。”

　　 堰词看着篮子中开得艳丽的蛇蕊瑞香，温柔地笑着说：“鲜花配佳人，小妹妹这样美，大哥哥这些花是专门送给你的。”说完，卖花姑娘只觉得头发一动，香气惑人的瑞香花枝已经别在了她的发间。

　　 这蛇蕊瑞香不同于寻常的催眠的瑞香花，它香含剧毒，轻则使人麻痹，重则丧失神智。

　　 卖花姑娘连忙扯下头上的花，递还给堰词：“大哥哥还是收回吧，小女子实在配不上。”

　　 正在此时，一只暗箭“嗖”地飞来。

　　 卖花姑娘突然高喊了一声：“大哥哥小心。”同时腾起了身体，扑向堰词。

　　 “嚓”，暗箭插入了卖花姑娘的后心。她跃起的身体顿时像断线风筝一般摔落在了地上。

　　 露在外面的长长的箭尾令见者心惊。

　　 堰词冷笑一声，就要催动马车向前。

　　 倒在马车前的卖花姑娘一动不动，眼看车轮就要压上她的身，她却一动不动。

　　 流碧感叹道：“身手不错，把握了最佳时机，没有让箭直接把自己穿个窟窿。”

　　 堰词指着长长的箭尾说：“这箭也制得妙，以弱弓射长箭，免得一不小心把小姑娘给扎个透。如此长的箭扎在这么个瘦弱的小姑娘身上，还真是触目惊心。”

　　 流碧幽幽道：“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便是死士。待会儿还是把她厚葬了吧。”

　　 流碧摊摊手：“我没意见，无论棺材还是席子，反正只要是钱由你出就行。”

　　 “停下。”路过的书生喊道，冲到了马车前，就着嚼头一下子拉住了马。书生满脸正气，看来誓要为卖花小姑娘伸张正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