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是腊月初八。
一大早,二太爷便带着两个孙儿余经余纬回来了。
余经的妻子宋氏和余纬的妻子王氏稍作梳洗,便到二房看望白氏,顺便每人给余绽都带来了一份见面礼。
余绽讶然:“正该是我先去拜见二太爷,怎么两位嫂嫂倒先过来我们这边了?”
余家的长孙媳宋氏面相就是个温柔敦厚的,闻言笑道:“祖父一进门就找了大伯和二伯去说话。特意让我们过来告诉你一声,不急着过去。等晚间,一起吃顿团圆饭罢。”
看来,这是老爷子要调停两房的矛盾了。
余绽干巴巴地答应了一声,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若是自己没回来呢?
若是自己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给萧韵治病这个功劳呢?
那是不是就对胡氏在家里横行睁一眼闭一眼了?!
白氏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腹诽,忙笑着问宋氏的儿子和王氏的女儿跟着来回奔波,现在可还好,云云。寒暄了一时。
家中这个排行第四的小姑子最难缠,宋氏和王氏早有耳闻,此刻自然是半分不悦也不露,只管陪着白氏说笑一回,然后便告辞了。
余绽哼了一声,出门回房,叫了阿镝来问:“如何了?”
“二十二郎有事出城了。不过,小公子听说,十分高兴,已经把消息散出去了。估摸着,今儿该有消息了!”
阿镝嘿嘿贼笑。
果然,到了下午,余缃被再次退亲的消息传了过来。
大房闹了个天翻地覆,晚间,胡氏说是气得吐了一口血,病倒了。
“怎么听说那家子又说缃姐儿仗势欺人,又退亲?上回不是闹过一回了?难道你大伯母又让人私下里去人家家里胡说八道了不成?”
白氏十分烦恼。
若是余缃的名声坏了,那自家女儿可也姓余啊,岂不是也平白跟着耽误了?
“谁知道?不过,既然那家子那么穷,三姐姐嫁过去时,嫁妆多些,让他们家里准备个账房庄头什么的,好似也不算大事儿啊!
“总不能咱们家什么都备好了,拿姓余的钱,做小服低地去养活男的一家老小吧?
“别说没这个道理,便咱们家做得出来,人家那清高孤傲的读书人,也得能受得了外头说他吃软饭啊!”
余绽才不在意这个,只管低头替白氏捶腿,“反正我觉得这样的人家,三姐姐不嫁也好,省得嫁过去吃苦受罪。”
“果然!就是你这贱人闹的鬼!”
余绯尖利的声音在房门口响遏行云地炸了起来!
“肯定是你!你让萧家去人家门口说他吃软饭!还在这里说漂亮话!我告诉你,三姐姐的婚事被搅合了,你们一家子也别想好!”
白氏的脸色顿时变了!
“阿镝!”
余绽头也不抬,一边继续给白氏揉捏,一边道:“娘,你就是平日里忍气吞声太多,所以肝脾都受损,肠胃跟着不合,夜里睡不好,伤了心肾。
“这些脏嘴烂舌的下贱仆役们,您就该直接捆了交给她们家主子自己处置。没得你想着打狗看主人,可这主人就是故意放了疯狗出来乱吠的。”
竟然直接把余绯臭骂了一顿!
白氏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才好。
那边阿镝却早已一把拽住余绯的胳膊,用力往外一搡:“二娘子病着。晨起连宋娘子和王娘子来,说话都和声细语的。
“五小娘子还是自重些!真让咱们捆了送回大房,还不知道大郎君怎么处置您呢!也让一府的下人看笑话不是?
“贱人这种话,也是你能拿来骂嫡姐的?还是二房一家子别想好这话,是令尊令堂特意让你来传的?若果然如此,那咱们说不得,就祠堂里见好了!”
“贱婢!哪里就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余绯气得浑身乱抖,满面通红。
“我倒的确是婢女,可惜并不是你余家的婢女,你也没那个资格骂我贱婢。我是节度使府的人,你骂之前可想明白了!你日后还要不要在幽州城过日子,你令尊大人还要不要在军器所领差事!”
阿镝鼻孔朝天,嗤笑一声,“若你能说个不字出来,我倒还真佩服你一下子!我立即就给你道歉,就离开余家,如何?”
可余绯哪里真敢跟节度使府的人较真?
气得满眼含泪,转身怒冲冲地走了。
“行了阿镝,你别仗势欺人了啊!外头传我们余家仗势欺人已经够多了,回头再被你一闹,搬在节度使府身上,你几个脑袋能扛住?还不快给我进来!”
余绽按照前头商议好的话往外头嚷了一句,又低下头安慰白氏:
“大伯父虽然利令智昏,但在利益一事上分得极清楚。如今哪里是跟我计较的时候?他们一家子,都不敢的。娘你放心。”
“唉……大房要是这么好对付,你爹爹就不会被压制这么久了……”
白氏长叹一声,安稳合目歪过头去,渐渐地入了梦乡。
余绽招呼阿镝,轻轻地把她放平,又嘱咐人说:“若是不醒,就让她足睡。若是醒了,就端了灶上熬着的药来给她吃。那个团圆饭,不用叫她去。我跟着四兄和二郎君过去就行了。”
待到了团圆宴上,两房替胡氏和白氏都告了病。三房那边的栾氏也说自己身上不大好,只让幼子余绶过来跟着二太爷吃了饭,便让乳母带着回去了。
二太爷看着余绽和余绯都板着脸,便笑着和稀泥:“你们姐妹们七年没见,如今是有些生疏的。不过日子还长,慢慢知道了彼此的脾气秉性,就好相处了。
“不是二太爷倚老卖老,只是要告诉你一句话:日后没了我跟你们爹娘,你们都是只有彼此才能倚靠帮衬。到那时才知道,亲兄弟姐妹到底有多可贵!”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当年想要放火杀人的,想要坑害自己兄妹的,难道就不是亲姐妹了!?
呵呵。
余绽不做声。
余绯却满面气愤地一跃而起:“四姐姐跟着那村夫在外头游冶了七年,如今对尊长半分敬重之心都没有!回家到现在,既没去拜见过我父亲,也没去拜见过我母亲!
“她这是故意的!仗着自己给萧家小公子治了病,还借了个婢女当护身符,就嚣张狂妄起来。下午直接把我打出了院子!
“这等半分礼教规矩都不懂的野人,日后也只有给我们兄弟姐妹做祸的,帮衬扶持,可是半分都指不上!
“――二叔,你也不好好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