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平缓的吐出,然后在郁时年的脑袋里炸开了。
他不是没想过宁溪会拒绝,却没想到她会用这样坚定不移的口吻直接否认,不留一点余地,他的脸色顿时就有点不大好看了。
“少爷,我不会游泳,我跳下去就真的死了。”
宁溪脸上笑意不减,就好似在聊天气一样稀松平常。
她转头望着他,“少爷,你真的希望我死么?”
郁时年被问住了。
这女孩现在眉眼含笑,一双黑玻璃珠似的瞳孔之中倒映着高架桥上好似长龙一般的灯光,更甚至把他倒映其中。
他觉得自己这三年来一直平淡的心忽然就起了涟漪。
“你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宁溪耸了耸肩,“那我就更不能跳了,我跳下去,死了,到时候你在我身边,你就是第一嫌疑人,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怀疑是你推我下去的。”
郁时年的瞳孔猛地震颤了两下。
推……
他推她下去的……
他的脑子里突兀的就想到了三年前,在天台上那一晚,宁菲菲从天台跳下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站在一边的宁溪。
宁溪看着郁时年的眼神,就已经知道了他此时想到了三年前的事情。
她继续说:“到时候你就会被拉到警局里面,说不定再加上威逼利诱,我听说啊,警局里面那些警察的刑讯手段,简直是能让人掉下一层皮呢!”
郁时年想到了在法庭上最后见到宁溪的时候。
短短的三天时间,他整个人都瘦脱了型,脸颊都向下深深地凹陷着,眼眶深凹,状似女鬼。
正常情况下,只有三天的时间,人可能改变这样大么?
郁时年脑子里嗡嗡的,有点乱。
难道当时宁溪在警局里也受到了所谓的“威逼利诱”?
宁溪心里知道,她已经成功的勾起了郁时年对往事不好的回忆。
她故作不解,“少爷,您怎么了?”
她抬手在郁时年的眼前晃了晃手,“少……”
手腕被郁时年猛地攥住了,他的眼睛里迸射出一道火红的光,“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叫做威逼利诱?你懂什么?”
宁溪的手腕处传来疼痛感,她拧着眉,“少爷,你……握疼我了。”
郁时年看着宁溪这张脸,更加是勾起了身体内潜藏着的怒火,火焰一下就蓬勃的燃烧了起来。
他狠狠地甩开了宁溪的手腕,大步往回走。
宁溪小步跟在后面,“对不起少爷,我不知道……我刚才是乱说的,我以后不乱说了。”
郁时年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这女佣,冷笑道:“我可没觉得你觉得你有对不起,出去跟陆轻泽吃饭,和厉洵走的过近,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宁溪一双眼睛睁大,“我……少爷,我胆子很小的。”
“胆子小?”郁时年冷笑着反问了一句,猛地被车门给撞上,“你就仗着的对你纵容吧!”
宁溪跟了上来,坐在副驾上,“谢谢少爷。”
郁时年把敞篷折叠下来,看了她一眼,“你又谢我什么?”
“谢谢少爷对我的纵容呀,”宁溪歪着头,“我年龄小,又从乡下出来的,来到郁家之后,有少爷对我的纵容,还有张嫂林管家的关照,我觉得比原来要好很多了。”
“你原来在农村里很苦?不是有地么?”
“地早就都交出去了,我爹出去打工,我娘又重男轻女,我没上完高中就辍学了,供我弟弟上学。”
郁时年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宁溪脸上有些失落的表情,“那你辍学在家做什么?”
“干活打工啊,村子里有个小超市,我就去里面整理货物搬东西干活,有时候也喂猪下地。”
一路上,宁溪说了许多农村里的趣事。
小时候,她曾经和祁然哥哥一起去乡下过了一个暑假的时间,玩儿的特别开心,那是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有一次去爬到树上去掏鸟蛋,结果临时被飞回来的鸟妈妈给看到了,我没来得及跳下去,就抱着头,那只鸟就在我手上啄,都啄出血口子了,有一次我还被猪追,然后祁……”宁溪差点就说漏了嘴,“其他人就把猪圈的门故意给关上了,看着猪把我给拱到了墙边,我身上沾的都是猪的粪水。”
郁时年:“……”
“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宁溪:“啊?”
郁时年冷哼了一声,“就你受伤还就你这么高兴?”
宁溪笑了笑,“不是啊,吃亏是福。”
这是祁然哥哥告诉她的第一个道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永远都记得。
从高架桥回来的路上,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氛,仿佛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
宁溪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衣角被夹在了车门内,嘭的一声。
郁时年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腕,扯了一下她的衣角,“你做事一直这么毛毛躁躁么?”
宁溪朝着郁时年弯了弯眼角,“谢谢少爷。”
她收回手的时候,不经意碰了一下郁时年的手背。
也不知怎么,郁时年就觉得手背上被宁溪触碰的那一块,传出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血液缓缓流动着。
他狠狠地在手背上拍了两下,把手插进了口袋里。
他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恼火。
果然是太久都没有女人了么?
竟然会对这么一个出身低贱的女佣有异样的感觉。
曲婉雪在客厅里等着,等到宁溪一进来,怒气就一下蓬勃升出,“李娟!你跟着少爷去做什么了?电话也不接?谁给你的胆子?你……”
就在宁溪身后跟着进来的是郁时年。
当曲婉雪看见迈埋着修长的双腿走进来的郁时年,眼神震惊后是愕然,然后欣喜雀跃的扑了过来,“时年,你的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