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了整整一天。
赵一雯给她用冷毛巾在额头上覆盖着进行物理降温。
她睁开眼睛的这一秒，很明显赵一雯差点吓了一跳，随即惊喜的叫了出来，“你醒了！”
宁溪的瞳孔涣散，等了几秒钟，才渐渐地重新聚焦在一点上。
赵一雯急忙拿了陆轻泽放在一边的电子温度计给宁溪测了体温。
三十七度三，已经降下来了。
宁溪嗓子难受的很，疼的厉害，赵一雯端了一杯水递过来，宁溪喝了两口水润了一下喉咙，才觉得勉强可以发声了。
她偏头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赵一雯已经去找陆轻泽了。
陆轻泽几乎一整天都在佣人区这边没有离开，旁边来回经过的佣人都用暧昧的目光看向这边。
两个女佣在外面打扫的时候，就交头接耳的说：“李娟真是命好。”
“命好？你没看她被少奶奶的保镖给抱进来的时候，都快死了！哪里好啊！”
“有苦才有甜嘛，你看看，陆公子在李娟的房间里照顾了一整天了！你以前有见过陆公子对谁这么上心过没？”
“没有，不过……”女佣忽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我听主楼那边的小翠说，少奶奶还想把李娟给了陆公子当姨太太呢！”
“天啊！她真的是命好！就要飞上枝头当主子了！”
“陆公子也不算是主子吧。”
“怎么不算？他就算不是郁姓，但是郁老爷子的那态度，不人人都看在眼里么？反正李娟是要发达了。”
郁时年经过楼梯，听见这两人的对话，神色陡然暗沉了下来。
一旁的米莎望见郁时年的眼神，径直走过去，“在说什么？舌头不想要了？”
这两个女佣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看见了站在后面的郁时年，吓得不禁结巴了起来，“少爷，我们不敢了。”
郁时年冷冷的说：“这个月的工资减半，看以后谁管不住自己的嘴。”
米莎觉得郁时年还真的是有点异样。
郁时年向来都是对佣人宽容以待的，明确贯彻大夫人的理念，也刚好是和曲婉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这一次，她很明显的可以感觉到，郁时年生气了。
米莎推着郁时年往别墅外走去。
郁时年忽然叫了停下。
“去隔壁看一眼。”
米莎疑惑道：“隔壁？”
郁时年眼睛眯了眯，“去佣人区。”
米莎立即明白了。
恐怕，如果在别墅伺候的佣人们知道，就在这一天里，就能有两个男人同时降临，她们一定把房间打扫的更干净！
陆轻泽给宁溪量了体温，检查了喉咙，听诊器听了肺音，从医药箱里面拿出来两个药瓶来，“退烧药今晚再吃一次，这两样药，吃三天，每天两次每次一片，饭后。”
宁溪点了点头。
陆轻泽打量着她，似乎经过这一次，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一张巴掌大的脸，下巴显得更加尖削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里，就好似是有一片荒原，寸草不生。
他从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算她伪装的再好，但是陆轻泽也一眼能看到她眼睛里的空洞。
在打破她眼神空洞的时候，就是在湖边，她接到了那个电话，在高兴的喊着童童的时候。
“你几岁了？”
宁溪回过神来，笑了笑，“十九岁啊，陆医生不是知道么？”
她笑了，可是笑却并未达到眼底。
“十九岁么？”陆轻泽定定的望着她，“我都觉得你已经三十九岁了，你身上一点都没有年轻少女的青春活力。”
宁溪一愣。
少女么？
她虽然不是十九岁，而是二十二岁，可自从三年前入狱的那天起，她就已经和少女这个词远去了。
“你该开心一点，”陆轻泽说，“你还很年轻，你还可以去上大学，还可以出国，学你喜欢的专业，做你喜欢的工作，你不该拘囿于这样的大宅门里当一个女佣。”
宁溪这次真的愣了。
去上大学，出国，工作？
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
三年前，如果她的人生轨迹是十分顺畅的，也会去大学，去研究，甚至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出国留学，现在也会成为大厦之中的一个普通的上班白领。
但是，那一场牢狱之灾来的太过猛烈，已经让她整个人都打垮了。
“我除了当女佣，我还能干什么？”宁溪喃喃着，仿佛对此很是疑惑。
陆轻泽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什么都能做！你很聪明，你学东西很快，你有天赋，又能吃苦，我可以带你出去，你想学医，你想学设计，你想学什么都能去学……”
他在给她绘出一张蓝图。
这蓝图实在是美好的让她脑海中立即就能画出一片憧憬的光明和希望。
这太美好了。
放下郁时年的仇恨，放下郁家的龃龉，带着童童到一片新天地里去闯……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头顶闪过，瞬间，就好似是晴天中，响了一声霹雳炸雷。
“轻泽，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倒是不知道你这么能言善辩的想要拐走我的贴身女佣？”
郁时年推开门，坐在轮椅上，整个人笼罩了一片黑暗的阴翳。
陆轻泽没有一点被抓包的窘迫，相反笑着，“我只是在和她提供一种选择，她既然能选择留下来，也就能选择离开。”
郁时年冷笑道：“选择？你就这么肯定，她一定会选择跟你走？”
陆轻泽脸上的那种放松，忽然紧了起来。
他不确定。
又怎么会确定呢？
他看不懂宁溪，也没有办法代替她做任何决定。
“那好，”郁时年的目光掠过坐在前面的陆轻泽，落在了宁溪的脸上，“你说，你是要跟着陆公子出去去外面的世界，还是要留下来继续当我的贴身女佣？”
宁溪的目光涣散了几秒钟才重新凝聚了起来，和郁时年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