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绍只是很随意地做出了一个参加某个宴会的决定,当然,发出请柬的人都知道,徐绍不可能参加每一个邀请,实际上这些邀请基本上都是顺便的:徐绍并非什么大人物,他的身份甚至有点敏感,所以单独见他其实并不是明智之举。但是有聚会什么的不邀请他也很失礼,所以他才会收到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聚会邀请,而实际上徐绍要是每一个地方都上蹿下跳地跑去,那才是不合适的,所以当人们陆续接到徐绍致歉,看到他表示多谢盛情只是父亲身体不好,不能够天天出去玩乐之类的托词的时候,大多是一笑而过。
但有些人,是不会一笑而过的,比如楚王。
这会儿,三皇子楚王徐琅正拿了徐绍的回信,冷笑了一声:“有时间到老四家喝酒,却没空到我这里赏花?这小子倒还真是会看人下菜碟!”
其实徐琅不是不明白徐绍为什么接受了豫王的邀请而拒绝了他的,豫王那里明显是专门请徐绍的,徐绍要是不去的话未免太不给面子,而自己这边其实是一个热闹的大聚会,两个月前就已经定好了时间和邀请对象,徐绍只是个被追加的客人,来不来压根没什么影响,但明白是一回事儿,生气又是另外一回事,善解人意这个词汇从来不存在与楚王的字典中。
这会儿的楚王徐琅情绪看起来还算稳定:当然情绪很稳定不代表他的行为很正常。他揉搓着貌美侍女的丰乳,嘴上说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这一对儿淑乳,到底是烤着更好吃,还是蒸了更美味?”那侍女脸色惨白,却还是强忍着发抖的*,强撑了笑脸一动都不敢动。她是没胆子接话的,一句话说错,不丢命也要断手断脚,倒不如小心地熬过这一会儿,十有□□他刚才也只是随便说说,未必真的想吃她的肉,只要过会儿忘了这个茬就好了。
徐琅确实只是随便说说,当然一个侍女的命在他眼里不算什么,但这会儿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个上头,他虽然对目前的局势并不意外,但是确实说不上痛快,他揉搓够了侍女,把她推到一边,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跟前,朝姹紫嫣红的花园看去,然后笑了笑:“园子虽美,却小了些,也难怪人家没兴趣到我这里玩呢!”
那侍女跪在地上,努力让自己身上的颤抖不那么明显,她太清楚,有些事情听到的越多,死得越快,可是她没办法躲开,只能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声音,免得让徐琅又想起她。
*****************
徐绍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还没有参加过什么正式的宴会,过年时的家宴倒是也算宴会问题是参加的全都是自家人,而且晋王跟王妃相见两相厌,就这么一个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两个人都是打个照面就分开了……更别说家宴这种东西,就算是热热闹闹的按规矩就行了,那也是不能跟在外的饮宴相比的。
徐绍找晋王想要恶补一下这种场合的礼节,结果晋王压根不甩他:“吃个便饭罢了,哪里有那么多规矩?你只要管住这张嘴,别说那些有用没用的东西就行了!明日让老洪正正经经教教你参加陛下寿辰的礼仪才是正经!”
徐绍想到皇帝的那个寿辰,只觉得膝盖又疼了,十有□□那一天又要跪跪跪跪个不停!怪不得皇子们都想当皇帝呢?就冲不用总是跪,那就值得争取一下啊!当然他这奇葩想法也就是那么一晃而过便被他甩到一边去了。徐绍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子们要跪的也就是皇帝皇妃那么有限几个人,日常也不用见面就跪。真正让他们对皇位趋之若鹜的缘故是因为想要品尝权力的甘美啊!
豫王请徐绍的缘故果然是赔罪,他亲自迎到仪门外,讲徐绍接近来,徐绍进了打听一看,只见偌大的厅里只摆了两个案子,豫王与徐绍对面而坐,这边落座,那边屏风后传来乐声,原来晋王安排了一群乐师奏着下饭的音乐,只把徐绍刺激的的嘴角直抽抽:他是知道按照周礼啥的吃饭的时候确实有奏乐这个说法,问题是俩人吃个便餐,这至于么?晋王也是王呢,就没这些劳民伤财的破毛病……
可是紧接着,徐绍忽然想起晋王府那宽大的吓人的饭厅,他忽然意识到,从小养尊处优,当日比豫王过的更尊贵的晋王,当年又怎么可能过的没有如今的豫王豪奢?现在没有了这些习惯……无非是,没这个条件了!徐绍想到朔州那穷山恶水,因为空气太过干燥,自己练琴都要把琴房安置在小湖上头,北方丝弦器乐不如南方,很大程度上难道不是因为这些鬼地方根本不适合这些乐器生存?……更别说晋王当日应该是被赶出开封的,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带着乐队前去?
豫王当然不知道徐绍的脑内小剧场,这会儿,他正拿了酒壶,走到徐绍的跟前亲自给徐绍满了一杯:“大郎,这杯酒是替我姐姐敬你的,她平日口无遮拦惯了,并非故意冲着大郎来,大郎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徐绍忙站了起来,接过酒杯:“四叔太客气了,姑姑不过是开个玩笑,我哪里会生姑姑的气呢?”说着,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豫王见他喝的痛快,心情越发的好了,一边走回到自己案子前,一边笑道:“其实啊,你便是生她的气也没什么,我那姐姐,天天都在变着法子的气人,连我母妃都隔三差五都要被她气上一气呢!”
徐绍笑道:“姑姑天真烂漫,想来丽妃娘娘一定很喜欢她!”
豫王噗嗤一笑:“还真不好说喜欢,应该是又爱又恨!”
徐绍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旁的宫娥给他满上了酒,徐绍遥遥地举起杯子来,冲着豫王遥敬,豫王也端起酒杯。两个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聊的话题越发的丰富了。
“朔州竟然那么冷么?”豫王做出惊讶的表情:“我过去只听说高丽那边冷得厉害,士兵不带手套不敢碰外头的铁器,却没想到朔州也能冷成这个样子!它好像没有高丽那边那么靠北啊!”
徐绍点头道:“朔州确实就是这么冷,虽然没有特别靠北,但是那地方海拔高,哦,我的意思是离平地高!四叔平日里上山去玩的话,大概也发现了吧!山上要比山下凉快多了,而且越高的地方越凉快!而朔州整个都在山里头,所以虽然并不是那么靠北,冬天却比更北的一些地方还要冷。”
豫王是正经养尊处优的王孙公子,要说享受玩乐之类的事情,他是再擅长不过的了!一开始继续演奏一些高大上的雅乐,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戏肉便来了:靡靡之音天魔乱舞那是起码的,那些穿戴整齐的宫廷乐师早就扯了下去,换上了一群妆容妖艳的女乐师,跳舞的女伎更是穿着相当大胆:中国的丝织品纺织水平一直很高,所以这几个女伎穿的外衣几乎都是全透明的薄纱缝制,可以清晰地看到里头的肚兜跟中裤,看的徐绍哭笑不得。
没错,就是哭笑不得!这年头女孩子十三四就可以结婚了,人们眼中的妙龄少女的年纪在十四到十八之间,正经人家的姑娘晚一点结婚也无所谓,但是在家妓届那就算老了……所以豫王这几个舞女,全都处于这个年代所谓女子最娇媚的年纪,大概……十四五岁。
十四五岁在普遍营养极好的后世或许有一些会发育良好,但是放在这个年代,饮食水平一般,再加上这个年代以清瘦为没,几个舞姬全是搓衣板,更糟糕的是开封最近流行豆豆眉,几个舞姬全都把美貌剃成豆豆点,然后涂成大白脸――
好嘛,日本艺妓的妆容配上淘宝爆款情趣装的打扮跟小学高年级的身材,这造型简直让徐绍满脑子都是刷屏:这是什么鬼这是什么鬼这是什么鬼……
当然,心里吐槽是一回事儿,徐绍还不至于把这种心情挂到脸上去,歌舞水平还是很高的,跳起来也算赏心悦目,他看的蛮认真,只是显然不可能摆出主人们显派出这种歌舞所期待的陶醉感。
而豫王对徐绍的表现也并不惊讶,他看看徐绍的表情,笑了起来:“早闻大郎不爱娇娘爱粉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样的美娇娘你都懒得多看几眼,唉,可惜我家里没有蓄养少年,不然□□几个过来载歌载舞一番,大郎定然是喜欢的!”
徐绍笑笑:“这已经很好了,我是不大喜欢少年跳舞的,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样子,太娇滴滴了也没意思。”
豫王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大郎原来是喜欢性子野的,明白明白,改日采买几个好人家的男孩子送与你!”
徐绍差点把一口酒喷出来,他赶紧放下杯子,冲豫王拱拱手:“四叔万不要开这个玩笑了,我这人其实隔路的很,喜欢什么样的完全没准儿,就是俩一模一样的双生子摆在我面前,我说不准还会对一个喜欢的要死对另一个看都不想看一眼呢!您万不要为我操心了,再说好好的小郎君,到朔州那种地方也遭罪!”
豫王哈哈大笑:“最后一句话才是正题吧!大郎还真是个体贴人!”这般说笑一番,却也不再提买人的事儿了。
徐绍跟跟豫王虽然年纪相近,但毕竟差辈分,也不是什么熟人,所以也不可能谈的什么更深的话题,闲聊了一番,眼见天色已晚,徐绍便起身告辞。
开封的夜晚是有宵禁的规定的,但这个宵禁跟许多现代人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并不是真的到了晚上只要出门就统统捆起来拉到衙门去:那样的话真没法过日子了!说穿了就是为了便于管理,所以把一个城市划分成不同的片区,晚上的时候不要挨个片区乱窜就行,而在每个片区内部,老百姓该摆摊摆摊该逛街逛街,贵族子弟们该逛花楼逛花楼该看歌舞看歌舞:毕竟是国都,又是和平时期,哪里会完全禁止人们的夜生活?
徐绍出门的时候是骑马的,所以只带了牛平跟另一飞个护卫,这两个护卫在豫王府也被招待着吃了晚饭,这会儿肚子鼓鼓,骑在马上念叨着自己的晚饭要从嗓子眼里颠出来了,徐绍听了哈哈一笑,便也下了马,两个人牵着马,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此时正是七月初,天最热的时候,好在这时候还没有后世那么严重的热岛效应,在以土木喂主要建筑结构的开封,除了桑拿天,平日里只要到了晚上,城市中的热气就会很快散去……
几位王爷的府邸都是在皇宫附近,这里是正经的权贵聚集区,整体环境相当的好,大路两边本来就有高高大大的树木遮阴,能晒到路上的热量并不多,这会儿晚风一吹,路上的热气早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徐绍走在路上,被风吹得十分惬意,便笑嘻嘻地问牛平吃的好么,牛平自然说吃的好,只是说完了又强调道:“虽然好,但是天天让我这么吃我可不习惯,我还是爱吃咱们王府厨子做的蒸饼,米饭总觉得吃不饱。”
徐绍扑哧一笑:“好了牛大哥,我不会以为你想跳槽的哈哈哈!”他微微有点醉,乱七八糟的现代词儿开始往外蹦了,整个人的状态下显得轻松的过头了。
牛平满脑子问号,正想问徐绍什么是跳槽,却见徐绍忽然急匆匆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挥挥手:“孟三郎!你这是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