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诗会最后一日,小胖墩在拓天院憋得慌,便央求着邬琅带他出去玩儿。
小包子脸一鼓一鼓,邬琅也被打败,只好收拾收拾将他和窦律一同带在身边。
邬琅又怎会不知小胖墩实是想凑凑斗诗会的热闹,便牵了他们往斗诗会举办地走。
府内专门为这斗诗会辟了一片亭台假山的院处,在其中凿出可供酒杯漂流的水渠,水引自林苑猎场,流入远处莲池,意境尤佳。
邬琅带着两个小孩儿只坐于莲亭中远远观望也感受得到那斗诗会现场的热火朝天,唇枪舌战。
小胖墩到底是小孩子,体会不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乐趣,只知道那么一群人叽里呱啦地说话,然后喝酒,喝完继续说,没劲透了。于是便囔囔着要回去。
反倒是窦律,侧耳细听夹杂于风中的豪情壮语,一派认真。
小胖墩很是不屑地哼一声,低头玩自己腰间的小猪玉佩。
邬琅无奈摇头,莫不是这小子也继承了他父亲的纨绔属性?
慢悠悠喝完一壶茶,邬琅起身拍拍衣裾灰尘,抱起已经昏昏欲睡的小胖墩,牵了意犹未尽的窦律回去。
“植儿聪颖,将来必是佳士。只是切莫张扬才好。”邬琅说。
窦律扬起脸,面露疑惑,他觉得琅志笕俗苁撬狄恍┧话旆斫獾幕啊
“植儿听话便是。”
“嗯。”
邬琅走出莲亭不远,被人从身后喊住,是熟悉的声音。
“兄台留步!”
邬琅回身,便见崔垣携着另一位相貌清冷的公子朝他走来。
邬琅微微昂首,语带疑问:“崔公子?”
崔垣说:“正是在下,这位是挚友王玄。”
王玄上下打量邬琅一番,眼眸一抬,冷冷道:“琅琊王玄。”
邬琅心里微汗,先来博陵崔氏,现在连琅琊王氏都来了,好嘛,四大家族要认齐吗:“王公子好。”
捏捏窦律手心,窦律立马脆生生地说:“崔公子,王公子好。”
崔垣见好友如此冷淡,颇为尴尬,随即笑道:“再见即是有缘,公子现在可否留个姓名?”又见邬琅怀里抱着个,手里牵着个,便问:“这两个小童是?”
邬琅方考虑怎么拒绝,便见怀里的小胖墩揉了揉眼睛,从他肩膀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盯着那两个吵醒他的家伙。
“琅志鞘撬。俊
“世子殿下,这位是博陵崔氏――崔垣公子,这位是琅琊王氏――王玄公子。”
崔垣和王玄乍闻世子殿下四字,连忙行礼。
“拜见世子殿下。”
“二位公子有礼了,本世子赶着回去睡觉,可否让行?”
小胖墩胖是胖了点,在外人面前,气势还是足够的!
崔垣和王玄对视一眼,侧身让出道路。崔垣似乎终于注意到世子殿下对邬琅的称呼,如蒙惊雷,晴天一霹雳。
“琅帧笙拢俊
邬琅眯眼一笑:“正是。”
小胖墩揽着邬琅脖子催促,邬琅向崔王二人告辞,得了王玄一个礼节性的回应,而崔垣则尤自震惊不能自语中。
“琅志歉龃奚渡兜恼嫣盅幔阋院罂杀鹫宜娑!毙v侄张吭谮偶绨蛞Ф洹
“为何?”
“反正就是讨厌。”
“行了,睡你的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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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邬琅沐浴后坐在凉椅上晾头发,手边是晚饭时章世堂送过来的新项目策划文书,将将翻过一半。这一本薄薄的册子已然决定了南林下一个季度该流行什么颜色的胭脂,什么材质的布料,什么样式的钗环首饰。
对于这些女人用的东西,邬琅能给的意见其实很局限,毕竟他大学的专业是机械自动化,和设计以及营销运营丝毫不搭边。他只能利用他现代人的审美,出一些耳目一新的点子。
所以每次看这些策划文书他都很纠结,就怕因为自己的关系,毙掉了有潜力的产品。
就着远没有十瓦led灯亮的烛火,邬琅仔细阅读文书上的文字和图画。
不知不觉,桌上红烛已燃了大半,邬琅头发也干透。他吹了蜡烛,起身往床边走。
黑暗中,仓皇脚步声一闪而过,破门声响显得尤为清晰,随后一道凌冽杀气破空而来。
窗棱一道月光斜照,映出黑衣人劲瘦柔韧的身形,急速而来,直劈邬琅面门,似要生擒他。
邬琅第一时间闻到了血腥味,面对黑衣人的偷袭,他不退反进,欺身向前。左手精确格挡掉黑衣人的擒拿手,脚步一个闪电错位便移动到黑衣人身侧。反手朝黑衣人颈上劈去。
黑衣人显然没想到邬琅还能还手,并且实力不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他身受重伤,根本跟不上邬琅的速度,直接被劈晕了。
邬琅微微撇嘴,暗想,这种技术还敢来夜袭?
正打算掌灯仔细瞧瞧这黑衣人什么模样,远处成群的火光让他心里一突,立马将这个黑衣人塞进了他的落地床夹层里,又取了火折子点燃熏香,在血腥味重的地方狠狠熏了一番。
不久之后,果然火光渐进,有人敲门。
“琅志笕耍铝寺穑俊
“谁?”
“属下闻锐。”
“哦,闻侍卫长,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府内潜入毛贼窃物,逃窜往这个方向,属下担心此毛贼威胁琅志笕税参!!
“毛贼?我刚睡下,未曾见到什么毛贼。”
“大人,那毛贼藏匿功夫高超,若是躲进了琅指竽冢肜创笕艘膊炀醪坏健;骨氪笕诵懈龇奖悖檬粝陆莶樘揭环!
闻锐话音落下,屋内匿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回应。
“闻侍卫长稍等,待我更衣。”
“是。”
闻锐如松柏一般挺立于门前,面容肃穆。吱呀一声,房门从里被打开,闻锐便见一片橘色的火光映照在身披白衫的琅志砩希诜15群冢滓抡堪祝鸢焉系幕鹧嫣驹谒铄涞难垌铮鋈讼袷且诨鸸庵腥忌掌鹄匆话恪
闻锐连同身后一干侍卫立马单膝跪下行礼,邬琅侧身让出道来,示意他们进去。只闻锐一人站起,道一声得罪,进了屋,其余人还在门外跪着。
邬琅兀自坐到桌边,倒上一杯水,静静地看闻锐在房内东走西看。
闻锐在房内游走数时,最后还是空手而回,眉目紧锁。
“打扰大人休息了。”
“无碍,闻侍卫长也是职责在身。”
“毛贼既然不在琅指螅囟ㄊ翘哟芡Γ粝抡饩颓叭プ侥谩!
邬琅笑笑,对于被侍卫白白搜了房间这件事没有半点脾气,“小贼猖狂,闻侍卫长可要好好教训教训其人。”
闻锐抱拳躬身:“属下定不辱使命。”
侍卫走关后,邬琅又坐回原位,喝了两杯水。慢悠悠走到床边,掀了被褥床板,将依旧昏迷的黑衣人拎出来丢在地上。
来偷东西的?偷了什么,被这么兴师动众围捕。
邬琅心念一动,蹲在黑衣人身侧仔细搜身。搜了半天只搜出来一张薄信封和一本厚度适中的蓝面册子。
找了绳子将黑衣人捆好,又塞了团布在其嘴里以防自杀,邬琅点燃火烛,翻看那本蓝面册子。
翻过封面,扉页右下角写有两个小字,同川。
往后翻,第一页写着:
隆顺四年四月十五日开山,立此账。
此地号为同川山,同川镇往南三里路,高约五十丈。
余募集工匠百余人,以林为蔽,得以开采。
…………
隆顺四年五月二十七日
出铁矿三百斤
冶炼铁水四十斤
铸长剑十把,长矛二十支,箭头一百二十枚
…………
隆顺?这不是上任皇帝的年号吗,现任皇帝隆顺七年继的位,改号武昌,今年是武昌四年,也就是说隆顺四年已是七年前。
邬琅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诫他,这本册子不能再看下去。
知道得越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但他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一本从七年前开始记载的账本,背后一定藏着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越往后翻,心里越是一片凉意。
毫无疑问的,这是一本采矿记录本。里面记载了大量冷兵器制作的时间和具体数量。依靠一座巨大铁矿山的资源,七年里,这个挖矿小队已经制作出了数量令人心急肉跳的兵甲武器。
这种年代里,如此大规模的武器投入是为了什么,自然是打仗。
可背后主谋是谁,又要和谁打仗?
邬琅偏头看了眼那黑衣人。
册子是从临淄王那偷的,也就是说,这个带队远赴同川挖了七年矿并且记下这本册子的人很有可能是临淄王的手下,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临淄王策划。
临淄王那个只知道玩男人的纨绔能有这么深远的目光?他哪来的人力,哪来的钱?哪来的魄力?
等等!
又或者说,现在他认识的临淄王才是假的!
什么好男色,什么败家纨绔,什么因为初恋偏安一隅,都他娘的是装出来欺骗大众的!
临淄王秘密制造囤积这么多兵器干嘛,他要打谁?
他已是天家贵胄,一等王侯,唯一需要这么大阵仗对付的,只有皇帝!
邬琅顿时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