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叹口气, 低头理了理腿上的裙面, “富贵日子过惯了, 再去过穷苦日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一旦过上了苦日子, 气节不气节的, 谁还往心上放, 又不能当饭吃。”
说着停了抚裙面的手, 抬头再看向朝雾,“娘娘不想见的话, 我往后就不跟娘娘说了。本来也是他们不要的您,现在有需要了,又想认回去,哪有这样便利的事呢。”
朝雾低着眉, 叫人瞧不见眼底的情绪。
春景忽而又觉得难受了, 抬手按了按胸口,起身对朝雾说:“坐了有阵子, 我这又开始一阵阵犯恶心,实在有些麻烦, 要不我就先回去了。”
朝雾和秋若随她一起起身,秋若很自然地抬手扶住春景的胳膊,让她走路慢点。到底是怀着身子,没条件也就算了,有条件自然处处都要金贵着。
朝雾和秋若送着春景一起往外走,春景微微侧着看着朝雾, 只道:“娘娘您就别送我了,我拉着秋若就是。还有丫鬟呢,左右都有人照顾,您就歇着罢。”
朝雾无所谓道:“歇了大半天了,哪能这样歇?我和秋若送你到宫门外,刚好我去宝华殿烧柱香,好几日没去了。”
宝华殿就是宫里的殿宇,坐落在坤宁宫西边,供着佛像燃着香火,就是留作宫内礼佛用的。朝雾平时闲了会抄抄经书拜拜佛,不多求什么,主要是图个心里的安定。
她和春景秋若一起往宫门上去,一边走一边还是说笑些闲话,气氛姣好。结果刚走到宫门上,一个小人影突然冲出来,迎头就撞进了春景怀里。
春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捂住了肚子,身形不稳险些一屁股摔下去,好在秋若把她扶住了。虚惊过后,三人脸上的惊气一时间没有褪尽,春景和秋若也便忘了行礼。
朝雾看向正在揉脑门的顺哥儿,缓了一会,开口道:“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样子?夫人肚子里怀着小弟弟小妹妹呢,能叫你这么撞吗,摔倒了可怎么办?”
顺哥儿也没想到会撞到人,他是跑太急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手忙道:“我没看见,对不起,我错了。”
春景哪是敢跟他计较的,忙说没事,又和秋若一起向顺哥儿请了安。
顺哥儿这会儿也取了学名,叫李晏,是宫里唯一的皇子,人人都默认他就是以后的太子。
他现在每日跟着钱胜文学习,因为脑子活学东西快,倒没叫钱胜文操什么心。就是小孩心性都一样,全部爱玩贪玩,能摸着空便跑了,巴不得把书册丢得远远的。
无意撞到人的事暂时且先不计较,朝雾脸色和语气都温柔了些,看着他又问:“不好好读书,这会儿风风火火跑回来做什么?忘东西了,回来取?”
顺哥儿现在年龄还小,还没到七周岁,朝雾不放心他独搬到别的宫殿里,所以还是放在自己宫里带着的。想着等他再大些,立了太子,再让他搬去东宫。
李知尧现在对她是掏心掏肺的,两人间没有任何私藏的心思。又因为李知尧本身对权力就没有那么大的欲望,所以他基本不会多疑多虑,更不对朝雾有任何疑心。
本来他拿命挣来的这一切,就都是给朝雾的。他不怕她全要,只怕她什么都不要。所以朝雾每每说立太子的事,也都当家常来说了,并不会小心翼翼。
伴君如伴虎这事儿,在她这里是不存在的。
这只老虎,可都事事哄着她。
听朝雾这么问,顺哥儿看看春景,又看向朝雾,小声道:“我以为宁儿姐姐来了呢……”
朝雾轻轻抿口气,“看你那出息。”
说到顺哥儿嘴里的宁儿姐姐,那就不得不说蒋氏,曾经在蛮州照顾过朝雾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他的丈夫陈仪调任,她们一家也就跟着走了。
再后来是陈仪带着北齐骑兵支援李知尧,并跟着李知尧一路打到京城,一同入京,自然也就得了官爵。慢慢安定下来后,蒋氏仍是没事便带着陈宁儿,到宫里来玩玩。
顺哥儿对陈宁儿这位小伙伴感情深厚,一见她来,那欢喜得是学也不上了。今儿怕是听说外头又来人了,以为是蒋氏带着陈宁儿来了,所以才风风火火跑回来的呢。
既不是陈宁儿来了,顺哥儿也就不想呆着了,看看朝雾道:“那……娘亲,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是去上学了,钱先生还等着我呢。”
朝雾微抬下巴,“去吧,晚上再罚你。”
顺哥儿微耸一下肩,转转眼珠子,行礼说一声“孩儿告退”,转身便跑了。
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看他跑,弓着腰往后退退,忙也转身跟上去,甩起袖子来追,追不上还压着嗓子喊一句,“殿下,您慢点儿!”
朝雾也想叫他别跑,让他慢点,但觉得说了他也听不见,便没叫了。
春景秋若在一旁看着,只是笑笑的。
等顺哥儿和小太监跑不见了,春景收回目光看向朝雾,笑着道:“殿下长得越发俊秀了,文也行,武也可以,正应了那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
听别人夸自己的儿子,心里哪有不高兴的。
朝雾也淡淡笑着,“他将来身上的担子重着呢,若是学不好,我得剥了他的皮。”
说着话这就要分开了,朝雾和秋若去宝华殿,春景带着身边的丫鬟出宫去。
朝雾带着秋若到宝华殿烧烧香拜拜佛,再回到坤宁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不一会儿便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李知尧在前朝回不来,派了太监来传过话,朝雾也就自己带着顺哥儿吃了晚饭。
吃完饭,朝雾把顺哥儿叫在面前,问他:“学习学得怎么样?跟娘亲说说。”
顺哥儿认认真真的,小身板站得笔直,“娘亲,我学得可好了,钱先生都夸我天资聪颖呢。到今天,我已经能把《大学》都背上来了。”
朝雾嘴角微微含着笑,正要说话,忽听到李知尧的声音,“顺儿这么厉害呢,你爹到现在都不会背那玩意儿,你这会儿就会背了?”
朝雾看李知尧进了屋,也不急着起身行礼,还偷偷白了他一眼。
好的不教,尽跟顺哥儿说些坏样子,还挺得意?
李知尧直接走到朝雾对面坐下。
顺哥儿看着他就说:“我娘说了,不能跟爹你学,跟你学就学废了,被大臣骂了都听不懂,还骂不回去。”
李知尧听着这话移开目光看向朝雾,勾着嘴角。
朝雾避开他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忙转移话题道:“顺儿不是会背《大学》了吗,背来给娘亲听听,背好了的话,今天撞人的事就算了,不罚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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