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起了个一大早,用特拉卓教我的办法辨识方位。我花了大概三十多分钟才弄清楚北边究竟在哪儿。
接下的事情就容易多了,我和特拉卓本来就在一路向东南前进,我要想回到文明社会,向东南前进是最简单的选择。
考虑到施特拉德可能会再次出现,树林显然是更安全的通道。我收拾好行李,继续过着在树林里风餐露宿的生活。
我原本会得不多,所以一开始我只能吃兔子,但长时间只吃一种东西,还是在没有调味的情况下,很快就会让人生腻。于是我开始学习收集其他的食物,我凭借常识避开大部分看起来就有毒的东西,但还是吃了几次小亏。
其中有一次令我印象深刻,我摘了不少像蓝莓一样的果子吃,结果却发现它有极强的致幻性,导致我接下来的一整天眼前都有大批的蓝色小人。
如果你不小心误食过毒蘑菇或者是什么致幻果,想必你就能体会我正在经历的事情,那些小人极为真实,他们有的甚至还会和你说话。
总之这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一次中毒事件,令人庆幸的是小人们在一天后统统消失了,也没有其他更加严重的症状。
忘了说,我大概花了一周的时间来锻炼我收集食物的能力,虽然还有很多东西我无法分辨,但我已确定了四种可食用的树莓类果实和三种块茎类植物。
虽然吃的已经不愁,但风餐露宿依旧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我本来就瘦,现在几乎是皮包骨头,衣服也破烂的不像样子。我决定每天给自己搭一个更好的住所,否则风吹雨淋之下我很快就会染上各种疾病。
于是我每天临近黄昏就不再前行,而是开始编制晚上睡觉用的房顶,这是个需要耐心的技术活,不留出足够的时间可不行。
起初我的手艺粗糙,编出的草棚也到处漏雨,但熟能生巧,很快我就能编出密不透风的草棚,还能编出一个草席供自己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我把这两件东西收进我的背囊里,事实证明生活环境的确很重要,在晚上有了一个比较好的生活环境后,我终于不再继续消瘦。
当一切都安排好之后,我发现我的时间多的过于充裕,我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这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因为我孑然一身,孤独感和寂寞感几乎要把我压垮。
为了缓解这种情况,我开始继续做特拉卓交给我的练习,因为这样我还能自己和自己说说话。但每天练习的练习量都有上限,当练习充足到不能再练习之后,我就开始弹我的琴。
接来下的日子里我每天都靠唱歌来舒缓压力,我唱儿时听过的儿歌,唱旅行途中听到的粗俗歌曲,也唱一些高雅的咏叹。
如果说这趟旅途有什么收获的话,就是我越发的喜欢唱歌和弹琴了。我已经可以完美的演奏所有我记得的歌曲,我的歌喉也比以前更加动听。
剩下的时间我则用于和世界沟通,希望能找到第二个本名,起初我尝试呼唤水之名,但一个多星期过去了,我依旧徒劳无功,哪怕我把头埋进河里也什么都没感受到。
接着我开始感受风,每当微风吹过,我就将心灵沉浸其中,但风不是天天都有,也不会总是有一个飓风给我跳或者连接,所以风的进度比水还要慢。
其他的我没再试,贪多嚼不烂,我决定把下一个目标放在水上,即便它并不能和火共存。
说到火,这些日子我对火焰愈发的精通,我每天都低吟“Auir”,和火焰进行交流。
在交流中我发现我对火焰的控制力在不断进步,现在即便不使用符文,我也可以把火焰凝聚成一枚小火球或者是梭形的火焰箭。
在这种锻炼中我发现了一个事实:符文术的优越性不只在于它的可替换结构,比起自己把火焰凝聚成火焰箭,使用符文架构能为我省下不少的精神力。
这个时候我有点明白为什么特拉卓谈到符文术时总是一脸骄傲,语气也充满自豪,符文术的确是一门伟大的创造。
我继续森林中的旅程,用一块树皮来记录日期,又过去一个星期后,我感觉天气不再像之前那样炎热,吹来的微风中带上了一丝凉意。
我意识到夏天快要结束了,于是我把每天的练习时间减少,花更多的时间在路上――我可不喜欢待在初秋的森林里,况且我还衣衫褴褛,这代表我很有可能被初秋的气温击败。
三天后我终于走出了这片森林,这让我松了一口气,一条不算整洁的泥巴小径穿过这片森林,小径被踩的非常平实,没有一丝杂草,这说明这条路常有人走。
我开始顺着路走,事实证明我想的没错,几个小时后我就拐到了一条稍微整洁一点的石头道路上。
接来下的日子变得较为艰难,离开了森林,我不再有触手可得的食物来源,好在我还储存了不少食物,足够我应付一阵。但水是个不小的问题,我在尽力控制每天的饮水量,但我水壶里的水还是慢慢见了底。
雪上加霜的是,连日的跋涉让我的脚上长了不少水泡,天气也慢慢变得更加凉爽,对我来说则是寒冷。
我又走了四天,我水壶里的水终于被我喝的精光,我需要立刻找个镇子,不然我就只能接受渴死在路边的命运。
虽然行人稀少,但这段时间里还是有几辆马车从这条路上奔驰而过,每次我听到远远传来的马蹄声时,我都会立刻躲进路边的灌木丛里。直到马蹄声再度远去,远到几乎听不到的地步,我才会钻出来,继续我的旅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躲着这些人,但我潜意识里就是害怕和人类接触――可能我在森林里呆的太久了。
又过了一天,我的嘴唇已经完全干枯皲裂,我感觉力量每分每秒都在从身体里流逝,好在命运女神眷顾了我,我远远地看见一个镇子,于是本来消失的力量又从身体的角落里涌了出来。
我加快了脚步,镇子变得越来越大,喧闹的声音从镇子里传出,那种气息感染了我,让我生出一种奇特的不真实感。我走进镇子,看起来镇子上正在庆祝某种节日,我之前听到的喧闹正是村名们在狂欢。
于是我偷偷藏进阴影里,然后在旅店的马棚里偷了几口马的水喝。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我当时已经走投无路,只要能活下去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在马棚里饱饱地喝足水,又灌了满满一壶后,我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个小镇――我可支付不起这小镇的任何费用,所以还是快点离开吧。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早上,我听见咚咚咚的声音,我回头一看,那是一辆宽大的蒸汽车。
在经过我身边时车子稍微减速。“孩子。”一个声音从车上飘过来,我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他饱经风霜,看不出来年纪多大,车厢里坐着一个女孩,正好奇地看着我。
车子缓缓朝我靠近,我看了一眼那车子就低头,不再理会。那老者显然不太满意,他一推操纵杆,车子继续接近我,老人用比刚刚更大的声音冲我喊:“孩子!孩子?你能听到吗?”
我看了看他们,猜他们是爷孙俩,然后我点点头。
那老人又问我:“你是哑巴么?”
我摇头,憋了好半天,才想起“不是”怎么说。
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可能太久没和人类交流,我几乎忘了要怎么说话。
“可以载我一程吗?我去布林托。”既然已经开了口,就没必要再扭扭捏捏的了。而且我的脚已经起了太多水泡,我确定我不太能靠脚走完接下来的路程。
“去投奔亲戚?看你这样一定吃了不少苦,上来吧。我们也去布林托。”老者没有拒绝我的要求,他拉下面前几个操纵杆中的一个,蒸汽车缓缓停下,然后他指了指身后的车厢,示意我上车。
我艰难地爬上车,丝毫没因为他的话而动怒,事实上,以我现在的状态来说,叫我乞丐都算是抬举我――我满身都是在森林里摸爬滚打留下的污垢,衣服也碎的几乎不成样子,但好在裤子还算结实,一直完好无损。
我不知道我有多久没洗澡了,所以我猜我身上的味道一定很“诱人”。这点从我爬上后车厢,小女孩就远远躲开时可见一斑。我整理了一下情绪,尽力冲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事实上这是一辆货车,车厢里堆满了麻袋,里面的东西呈现圆滚滚的形状,触感坚硬――我猜是甜瓜或者南瓜。
“小子,坐稳咯。”坐前面的老人见我上了车,再轻拉其中一根操纵杆,然后扶住方向盘,我们的车子就再度启程。
“你最好抓着点什么东西,不然可能会摔出去,你太大了。”小女孩突然对我说,她的语气一本正经,显得十分担心。
我点点头,对她表示感谢,然后紧紧抓住了车厢的边框,背则是牢牢地靠在车厢壁上。
接下的路程虽然颠簸,但比起自己走路还是好了太多,我们大概又走了一刻钟后,老人从驾驶座旁边的袋子里掏出一大块黑面包,自己忙活一阵后递给了我。
切成片的面包上已经涂好了一些奶油和草莓酱,我看到手上的面包,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刺痛了起来,我的咀嚼着面包,眼泪已经不知不觉间流了下来,于是我急忙用手遮住眼睛,生怕别人发现我哭了。
之后的几天里爷孙俩会时不时地唱起歌来,我也知道了老人叫赛特,女孩叫薇拉。根据赛特的说法,这些歌都是献给我这个意外的客人,为了让我路上不至于太无聊。
我有时候也会拿出鲁特琴加入他们的合唱,给这段枯燥的旅途增加一抹亮色。他们也十分开心,鲁特琴的加入给他们的歌曲增色不少。
“我们就要到布林托啦!”这天临近中午的时候,赛特突然转过头对我们说。“希望你一路上过的还好,孩子。”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点了点头以示回应。车子再往前开了十几分钟,然后拐上了一条更加平整的大道。这条路像河一样宽,路的两旁还有两条人行道。
我们一直沿着路往前,路边开始慢慢出现房子,人行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再往前,一股奇特的味道飘进鼻腔――那是煤炭燃烧的味道,空气也慢慢开始变得灰蒙蒙的,像给太阳罩上一层暗纱。
路的两旁从低矮的民居和农田变成各种店家、旅社和巷道,各种嘈杂的声音也不断传来。汽笛声、马蹄声、呼喊声,一齐钻入我的耳中。
我往外看,虽然我已经去过不少城市,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像布林托这样的城市和港口。
城市的中央是无数数不清的钢铁高塔,灰黑色的浓烟正源源不断地从塔顶冒出,远方的港口上装着许多巨大的机械手臂――大到在这里就可以看见。脚下是人行道,再往远处去一点则是宽阔的大道,不少蒸汽机车和机器人正在大道上奔驰,川流不息。马路边是鳞次栉比的高耸建筑,它们聚在一起,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天空。
但这些都不是最令人惊讶的,手持奇特武器的卫队也不是。最令人惊讶的是城市上空的奇特轨道,它们和大道的走向相同,但浮在半空中。
我一开始很好奇那是做什么用的,谜底也很快被揭晓,一节圆角矩形样子的车厢挂在那轨道上,自西向东疾驰而去,车厢里挤满了人,看上去像是这座城市的另一种交通方式。
赛特把车开进一个市场,说是市场,其实更像是大广场。广场的中央是一幢高塔,上面挂着一面很大的精美时钟。
赛特把车停稳,我开始帮他从车上卸货,再把驾驶室里的支架和木桌拿出来,搭出一个简单的小棚子,又把麻袋里的货物――我现在确认是甜瓜――统统拿出来,码放在木桌上。
此时恰逢正午十二点,分针归位,钟塔里传来悠长响亮的钟声。
“孩子。”赛特这时走到我身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独自一人流浪,我也无意揭你伤疤。”他扶住我的肩膀,目光诚恳而清澈,“但我想告诉你,我家的农场还缺个文化人来做会计,只要你愿意……”
我推开他,摇了摇头。“我不能接受您的好意。”我低下头,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
赛特叹了口气,松开扶着我的手,“我了解了。”他点点头,“我们今天会在这待到晚餐之前,”他又对我说,“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我冲他鞠了一躬,然后对薇拉挥挥手,然后转身跑进了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