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雪下得很大,自打午后便开始飘落,像是要把一切污秽和不堪全部掩埋。积雪之下,是被斩断的羽箭和残缺的躯体,积雪之上,是来来往往的人留下的脚印,交错繁复,无从辨认。
雪中的皇宫更加庄严静默,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消散殆尽,而新生的希望,就在顾灼华怀中。
“这个……是沈卿的儿子。”
顾灼华怀里被这个新生婴儿染得满是血污,仅剩下外面的披风还算干净,颤抖着双手将裹着自己衣物的孩子交出去,顾灼华便直接扑进荣钦怀里。
“我以后不生孩子,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沈卿她在孩子出生之前咽了气,周围都是乱糟糟的一片,还有人在杀人,我只能关了门躲在里面,后来……硬把孩子拉出来的,你没看见,真是太可怕了。”
“不怕,不用去想那些,全都过去了。从今天起,我们会有一个崭新的重南。今天可是年关,我们要一起守岁的,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宫内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泠羽那一剑原本并不至死,只是唐风松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并未再做什么反抗,最终,不知死在那个无名小卒剑下。
尹嗣和尹月霜终于再见,一对儿兄妹吵吵嚷嚷的,却是亲近无间,一起回了垂云过年,而云暮则是留在垂云陪着付愉和云峰一起。
唐喻斟吩咐了人留下清理现场,而他还是和荣钦一道回了侯府,说起来,侯府便算得上是最热闹的地方了。
定兴候离开多时再回侯府过年,见着几个小辈忙里忙外的,自是笑的合不拢嘴。
“你这小兔崽子做的不错,可算是帮你爹绝了一个心腹大患,也是帮咱们重南铲除了一个大祸害!那唐风松多少年来为非作歹,而今也算是罪有应得,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朝中众人早已有了二心,只是没人带头而已。今日王上出了这头,咱们重南总算是抬了头了!”
“爹说的是,今日这年,总算是能好好过了。”
荣钦和他爹就像是一对儿炮仗,可是不敢上赶着往前凑,否则一着火就是两人一快炸。这会儿知道自家爹心情好,便只是顺着说。一旁的荣蓉却是个会来事的,当即抬手敲了敲手里的小酒坛。
“叔父,我这有私藏的好酒,今日高兴,正好同享!”
天色渐暗,侯府的大堂内却是灯火通明,圆桌被围坐了个满满当当。唐喻斟自是坐在首位,定兴候旁边坐着荣蓉和陆行之两个能喝酒的,再来则是荣钦和顾灼华,还有年纪最小的荣茵。
要说起最受待见的,那还是团宠小茵儿,用不着自己夹菜,这碟子里便已经堆了不少菜,只能悄悄求援顾灼华。
“嫣儿姐姐,帮帮忙嘛……”
“好说好说,哪次我没帮你?帮我夹那个,对,两个都给我吧。”
见自家女人还得自己夹菜,荣钦索性就把自己盘子里刚刚剥出来的虾夹了过去。明面上是夹菜,实际上就是恩爱啊。
顾灼华从边境回来还没吃够侯府的菜,这会儿拿起筷子就是一通狼吞虎咽,荣钦则是在一旁帮她擦了脸颊。
“慢点吃,喜欢哪道菜就连着做三日,可好?”
原本是说给顾灼华的听的,谁知却被荣蓉听了去,一杯酒下肚正是兴起,当即问了一句。
“这恩爱当真是一如往日,反正感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就大胆问一句,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顾灼华身份的秘密早就暗中公之于众,只是谁都没有明说罢了。此刻,荣钦却是有些担忧的看向定兴候,谁知他老人家先是沉默,随后便是一笑。
“你们俩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再不成亲可真是说不过去了,出了正月就选个好日子成亲,我还等着抱孙子呢。一想到你这小兔崽子都要有小兔崽子,我这才觉得自己老了呀。过完年我就回去养老,什么庙堂什么江湖,交给你们小辈去扑腾吧!”
几人笑闹一阵后,唐喻斟却是一脸正色的起身敬酒。
“荣兄,我唐喻斟今日能夺回王位,全都仰仗你父子二人,既是老侯爷执意归隐,你便留下吧。”
“承蒙王上信任,臣定不辱命。”
酒杯相碰,仿若金石之音,两人更是毫无隔阂的说笑,酒足饭饱后,也未曾散去,只是开了窗看着大雪,共同守岁。
尚未过了多久,竹枝便是抱着一个婴儿快步跑了进来。
“王上,侯爷,这小公子又哭又闹的,怎么哄都不管用。”
竹枝怀里的婴儿哭个不停,小手不停乱动,脸上还带着胎皮,着实是算不上可爱,见顾灼华上前,知了都忍不住凑上前去嗅了嗅气味。谁知这一下,小家伙哭得更凶了。唐喻斟一个大男人从未带过孩子,哪里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怕是饿了,还是找个奶娘吧。”
“唐喻斟你说的倒是轻巧,今天过年,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团圆呢,这个时候去哪找奶娘?你自己的儿子,自己抱着。”
硬是把竹枝怀里的婴儿塞给唐喻斟,这一句话倒是惹得定兴候不大高兴,伸手点了顾灼华的额头一脸正色。
“你这小丫头没大没小的,称王上。”
“叫什么也是找不到奶娘嘛……叔父您就帮他说话了,我和他关系特别好,没事儿。”
七嘴八舌的议论一阵后,还是竹枝和顾灼华两个女人家去热了羊奶喂给那小家伙喝下,大抵是因为女人在古代真的要担负看孩子的重任,小家伙还是被移交给了顾灼华。好不容易和竹枝哄睡了他,这才有时间和荣钦说话。
“新年好啊夫君,说笑了几个时辰,也该睡觉了。”
伸个懒腰习惯性的就要往被子里钻,谁知却被荣钦捉住了手臂。只见荣钦一脸正色的钳住她的手臂,沉声追问。
“之前,你说和唐喻斟的关系特别好,是么?”
顾灼华回忆了一下,这才打着哈欠点点头。谁知荣钦趁虚而入,吻上顾灼华的唇便不松。直到顾灼华快喘不过气,荣钦才收了口,随即说道。
“今日为夫教你一个道理,不能和其他男子关系特别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