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钦在侯府被照顾惯了,尽管之前还曾经为了顾灼华进过厨房,但那时候的厨房和现在的炉膛柴火简直是天壤之别。不是他不想尝试,实在是他担心自己会一氧化碳中毒,说不好,这一身繁复的衣裳都得搭进去。
更何况他现在胸口还在隐隐作痛,若不是为了怕顾灼华担心,他大概会直接躺在床榻上睡一觉。
与此同时,有人在遭受着比内伤痛苦千万倍的煎熬。
刑部地牢之所以被人戏称为地狱也不是没有道理,出去刑罚,还有不少药物,无需入口,只要沾染在伤口处便可以使得伤口无法痊愈,痛苦之下,求死不能。
因此,不少人都会如实招来。只是,吴游的确是个意外。
“我说过,我对你们混乱不堪的朝堂不感兴趣!我要找的是我的家人!当年庐阳之乱,难道重南就没错么?你们这些无能之人,只因为杀人就把我关在这,真是可笑至极!”
“从前的事,就算是而今说清楚了又能如何?我敬你有几分情义,不如跟我合作,之前提出的条件都还算数,若是你不愿......那我就只有杀人灭口了。”
经过前后几次审讯,唐风松也知道这个吴游不是辽越王族,但却无法确定他是否和裴芦舟有关。和无归几番试探也没有结果,唐风松这才暂且相信吴游说的是真话。
凭借一己之力竟能将铁链挣出裂痕,这样厉害的人物,不合作才是可惜。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错过之后可就没有机会了。你不了解重南,一座城池的地下有一个很大的水池,水中养着肉食鱼类,一具尸体扔下去啊,不到三日就只有骨头在了,你想不想试试?”
“我答应你。我会为你做事,但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小渺。她一定在重南的,我知道,我能感觉到......”
或许是因为吴游一直依靠意志支撑,听到唐风松答应的那一刻,吴游便已经晕了过去。
无归见到唐风松从地牢出来,以及一旁被抬走的吴游,终是忍不住问出口。
“王爷,吴游的掌法专损人内力,身法更是诡异,放出去真的没关系么?”
“重南每月找到的无名尸体太多了,倒也没什么,你找人远远的盯着就是。万一出了事,我们就直接找裴芦舟算账,谅他也不敢推辞。”
吴游离开后休养了几日,便再次造访了昆吾山庄。这一次,他换了身常见的黑衣,闯入杏阁之后便去见了百里澈。
百里澈已经好几日心不在焉,而今忽然听到声音更是被吓了一跳,吴游倒是毫不避讳的上前抚上他的肩膀。
“小澈,你留在重南我不反对,但你怎么可以做个郎中救治重南人呢?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族人都是死在重南军队剑下,还有那机关术,偌大的一座城池,顷刻之间便一片死寂,血流成河......你当时年纪虽小,但你不该忘啊!”
在他的梦境里,也曾经重复过很多次这些残酷的场景,但他从未想过这都是他曾经亲眼见过的。
他以为,他不过是和顾灼华一样被人抛弃的孩子。
手指颤抖着,就连木勺都握不住,百里澈转过身说服着自己,随即看向吴游低声反驳。
“只凭一张脸不能证明什么,你说的不对,就算是我们的族人死在重南机关下,但现在二十年过去了,重南都已经换了国主,惨剧不会再次发生的。”
“小澈,你这样自欺欺人,可真是让我失望。你若是不信,就去问问你身边的近侍,他比你大两岁,那些事,他也都记得。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不和你争,但你要永远记得,辽越和重南是敌对的,总有一日战事再起。”
像是做梦一般,才说完,吴游便不见了。百里澈独自一人站在房间里,看向窗外的青山,仅仅是医治一些受伤的人都会让他手忙脚乱,有人不治身亡的时候他更会难过。在他心里,人就是人,不管他是谁,或是来自哪里。
心里暗暗做了决定,百里澈便也轻松了些,刚把木勺捡起放好,便看见聂昆和顾灼华一起走了进来。
“先生,今日可是我拉着鬼丫头过来的,您可不能再偏心,说我不学好了。不过说起来,这几日我爹身子不好,他不和我说他的病情究竟如何,先生你可不能瞒我。我是他儿子,又是昆吾的继承人,我有权知道他就近怎么样了。”
聂老庄主毕竟是年纪大了,就算是这一次的病症可以药到病除,待到再过个几年,也还是会渐渐虚弱的。
但毕竟他和聂老庄主之间有约定,这件事不能告诉他的。
“只是早年间留下的旧疾复发,只要好好喝药修养,便能很快好起来。你若是不信,便自己去看药渣,正好练练你的本事。”
百里澈坐在主位之上一脸轻松随意,聂昆便是信以为真了,笑着点了头随即便和身边的顾灼华打闹起来。
“听见没?我爹好着呢,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我就拖着你到戒律堂去!”
“好啊你,天天盼着我挨打是不是?我告诉你,现在荣铮在,他可是和我一个阵营的,就不会跟你站一边,到时候打起来,输的一定是你!”
果然还是平淡的日子最让人安心,百里澈见两人打闹也不阻止,反而是看的乐在其中。
不知不觉,便已经入了夜,百里澈回到客房,聂昆也回了自己的房间。顾灼华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是有些睡不着,倒不是因为有心事,而是因为知道荣钦在这里,有些担心他的伤势,还有他这性子,会不会被人为难。高高抬起手看着腕间水红珠串,权当做是他。
“荣钦,你说你这性子怎么就那么别扭?有什么事不和我说,还瞒着。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你受伤了,是不是根本不想告诉我?”
翻来覆去过了半个时辰,顾灼华耳边全都是荣钦那隐忍的咳嗽声,实在是忍不下去这才穿了衣服起身溜出杏阁,想着到荣钦那边去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