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谋杀亲夫的事都做出来了,他又不是真不怕死,有什么不舍得放手的?”我开着玩笑,盯着空酒杯说,“他很大方,又是送车又是送房。阮城,我可能不去了。你帮我和外婆说一声吧。嘉言毕竟从小是在海城长大的。叶家那么不找我麻烦,我想陪着嘉言留在这里生活。”
赵均玄深深看了我一眼,“你不回阮城,是舍不得海城,还是舍不得某个人?”
我给嘉言夹了几筷子的排骨,然后说,“轩轩,你说一个人的记忆被修改是什么样子的?你想过找回真正的记忆吗?”
赵均玄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只听我这么一说,就猜到我在想什么,反问我,“姐,你也想被催眠吗?”
“不知道。”我叹了一口气,看着窗户外的万家灯火,“烦恼太多的时候,我恨不得像你一样,把过去所有糟糕的记忆都修正。我没有出生在昆县那个小镇,没有经历过父母离异,也没有罗慧娟那样的母亲。我和你一样,出生在美国,从小在赵家长大,和你一起快乐的成长,然后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生下嘉言。我的生命甚至不曾遇见过叶寒遇。只是想想,都觉得,过那样的人生或许是一种解脱。”
赵均玄十分安静的听我叙说,然后喝了好几口酒,才对我说,“姐。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过你要的那个人生。但是,请你慎重。因为记忆一旦被篡改,就再也没办法修正。你问我,记忆被篡改是什么样的。我告诉你,那就是梦幻,不真实的交织。
你可以把你知道的过去一切都告诉我,我也相信你没有骗我。可是我内心深处却永远感受不到你说的那些东西。我的记忆里,没有那座山,也没有和你一起吃过的生涩的柿子味道。而我信以为真的童年,我记忆里的母亲也是模糊一片。好在,我那样飘渺虚无的过去只是存在那么几年。六岁以后,我的记忆和人生,都是真实的。
如果你要修改你的人生和记忆,那么你这半辈子基本都算是白活了。”
我呵呵一笑,和他碰了下酒杯,“放心,我也就那么一说罢了。我不会真去做那个催眠术的。我也有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人和事。爸爸是为了保护我,才付出了他的生命。如果连我都忘记他了,他实在太可怜了。”
不知不觉,一瓶酒喝空了。嘉言早已经乖乖的回房间睡觉。整个客厅里就剩下我们姐弟两个人。
月色透过窗户,洒落在沙发上。
赵均玄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姐,如果你后悔了,就别离婚了。我猜姐夫也不是真心想和你离婚的。多半是和你赌气呢。”
“我怎么会不舍得?”我拿起酒瓶子将瓶底最后一点酒灌入口中,然后手一松,空酒瓶子从我手中滑落,滚落进沙发底下。
我笑着看他,说,“离婚这件事,我期盼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会后悔?我想给嘉言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在叶寒遇身边是注定不能实现的。虽然开头肯能会有些困难,但习惯就好。”
“好什么好?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事是可以习惯的?你明明还爱着叶寒遇,为什么那么犟呢?”赵均玄拉起我的手,“姐夫肯定是在等你低头。你那么恨姐夫,无非就是因为孩子的事。其实这个事也不能怪姐夫。那孩子……”说到这里,他骤然停了下来。
我好奇看着他,“我孩子怎么了?”
“那孩子……就是……没那那个福分,才留不住的。”赵均玄支支吾吾的说完,又摆摆手,“姐,已经死掉的孩子,固然可惜。但人不能一直看过去啊。嘉言还在你的身边,你要为他考虑。没有哪个孩子,可以离开父亲还活的开心的。走吧,你要拉不下面子,我替你开口。我们现在就找姐夫去。”
这是赵均玄第一次称呼叶寒遇为姐夫,但我却不能如他所愿。我拉着他的手,摇头说,“不要。轩轩,你要认我这个姐,就别管我的事了。这是姐姐我最后一丝体面了。好吗?”
赵均玄到底是经不住我的脾气,最后也没有再勉强我了。他收拾好桌上的啤酒瓶空瓶子后,就让我早点休息,自己先走了。
因为和我喝酒的人是赵均玄,他对我喝酒的数量管控的很严
格。所以我喝得并不多,第二天起床时也没有宿醉的头疼。
我照常出门去买菜,结果刚出小区的门口,忽然一个人从身后拉扯了我一下,紧接着我的脸颊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林笑,你这个贱人!谁允许你敢刺伤叶寒遇的?谁给你的胆子!”白薇怒吼着,仿佛我踩了她的地雷一样,情绪比季月琴还要激动。
我摸了摸火辣辣的脸,瞪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白薇,当即反手甩了她一个巴掌,“白薇,我刺伤的是我的男人,我的丈夫。他都没有和我计较,你拿什么立场打我?”
白薇被我打的,整个人转了个圈,差点又要摔倒在地上。但这一次,聂奕很快出现,并扶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护在身后,冲着我吼道,“林笑,你上次就把她打流产了,现在又下那么重的手?她是个病人!”
“病人?病人不好好在医院里养病,一大早跑我这里打人?我只是还她一巴掌罢了。你再不带她走,我连本带利都要回来。”我冷笑,懒得和他掰扯。只要事关白薇,聂奕就像智障一样分不清好坏。
“你敢!”聂奕大怒,伸手把我推开。
我反手抓住聂奕的手腕,稳定自己的身形,保持站立姿态。推推搡搡之间,眼看我就要被推倒在地上,一辆车子紧急在我身边停下。
“林笑,你没事吧?”沈刑急忙从车里走下来,一掌拍开聂奕对我的纠缠。
虽然沈刑救了我,但我一点都不感谢他的出现,当即皱着眉问,“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目光盯着我被打肿的脸,眼睛一眯,“谁打的你?”
“和你没关系。”我粗了粗嗓子,和他拉开一段距离,“你走吧。我说过,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
“呵!叶寒遇还在医院里躺着呢,奸夫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找上门了?”白薇推开聂奕,走到我们的面前,还拿手机对着我们拍照,“我要发给叶寒遇看看,让他知道自己娶了什么样的老婆。他就不该心软放过你的。像你这样的女人,就应该牢底坐穿才对!”
白薇的手机几乎要戳到我眼睛上了,我恼火地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砸烂在地上,“白薇,你要还有一点自尊心,你就该出国治病,而不是这样死缠烂打!我都已经要和叶寒遇离婚了,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传到叶寒遇的耳朵里,只会显得你蠢!叶寒遇知道你来找我吗?要不要我现在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你在我这里?”
我清楚的记得,叶寒遇对我说,他已经和白家的人说好了,会送白薇出国看病,不再骚扰我。叶寒遇在这种事上,是不会骗我的。
所以我肯定,今天白薇过来找我是她自己的意思,而且是瞒着家里人的。如果闹开了,她肯定没好处。
果然,在我的几声质问下,白薇的面色一僵,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我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看着白薇,“白薇,如果我是你,我会出国治好自己的身体。叶寒遇很快就会和我离婚。恢复单身的他,是你趁虚而入的最好机会。如果你的身体病恹恹的,把这个机会让给别的女人,你可别后悔。”
“呵。说的好听。”白薇厉声说,“你哪次不喊着离婚离婚,最后还死扒着叶寒遇不放的?”
“但我哪一次拿刀子捅人了?”我看着白薇,“你觉得,叶寒遇还会留我这么个差点成杀人犯的老婆在他身边?”
“好。我暂且再相信你一回。你要再敢纠缠着叶寒遇不放,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白薇放下最后的狠话,就在聂奕半搀扶下,转身离开。
我目送着聂奕的车子离开,只觉得他们都有病,病的不轻的那种。他们都病态一样的单恋着不爱自己的人,自以为付出了所有,结果只是感动了他们自己。给别人添的,都是麻烦。
我收回视线,准备继续出门买菜,结果沈刑递给我一张纸巾,示意我擦擦嘴边的血。
我没有拿,用袖口擦了一下嘴边,冷漠说,“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