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灵冥花环绕的微光细尘散去,落到逾嶙手中,他手指拈花转过身坐到桌前。
“珩杏说她之前到皇陵那次宋洝的墓室内一切都是完好规整的,只是宋洝君的尸身不在棺椁内,而是舒春生刚好躺在里面。”
妁川越听越觉得这人癖好奇特,满脸嫌弃道:“这舒春生是什么意思?喜欢抢人的棺材睡觉不成?”
“这谁晓得?不过看昨夜那墓室内的架势定是有过一番打斗的,若不是老七,那定是与舒春生有过节之人。”
“与他有过节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确实是。”看着一桌的好茶好菜,逾嶙也顾不得其他,拿起筷子欲夹他较为心仪的菜肴。
“可是那墓室本就是密封的,谁又知道宋洝君不见了是舒春生躺在里面呢?”
妁川用筷子扒拉着饭碗,思量间却听到外面有争吵声,随即放下筷子趴到窗边去看。
“你看我今日不扒了你的皮!”
一名女子拿着扫帚欲去打她前面站还挑衅叫着“来啊打我啊”的男子。
“你们莫要拉着我!老娘今日就是拼了这老命也要撕了他!”女子张牙舞爪毫无一点顾忌,反而是拉着她的一群人被她误伤到也是咬牙跺脚着不肯放手。
围着看热闹的一堆路人更是不嫌事大,笑的笑闹的闹,更是有拍手叫好的:“许公子好胆量!把这个母老虎收了也让大伙开开眼!”
“你们什么意思!”女子吼道。
“哎呀孟掌柜莫要掩饰了!都是街坊邻居的谁不知道你心仪徐公子已久,这般突出不也是想让他注意到你吗?”有路人道。
“就是就是!”
“哎你们别说还挺配的!”
“闭嘴闭嘴!”女子挣不开拉扯的人们又想要去踢开玩笑的其余众人。
看妁川看得起劲,逾嶙夹起一颗花生米往嘴里喂间道:“怎么了?”
“这个场景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妁川心中有些莫名空落落的,她坐回到桌前,见店小二上菜,想着等下再动筷。
“想他了?”
“谁?”妁川心下一怔,心虚道:“乱说什么呢?”
逾嶙饮下一杯茶,道:“这才是个开始呢,不明兄若是不回来了又怎么办?”
“不回来便不回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妁川垂眸,声音低了下来:“我只是可惜少了这么一个人,因为曾经有过,但并不是非他不可,这么多年我不一样过来了,谁都不会一直在的。”
“逾秋呢?”
“我们都在怀念那个冬天,可是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不管是关于她还是不明,都已经收尾了,我们依旧会一直怀念那个冬天和那段情意,岁岁不如旧,但心长念。”
逾嶙呵呵笑了起来,道:“你倒像是老成般,这些话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还是真的就长大了?”
妁川拿着筷子白了逾嶙一眼,道:“你少摆你的架子,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
两万年前的一个冬天。
冥界黄泉上游东冥野如某种魔咒般在秋末该生冥灵之时突遭暴雪狂风。几乎所有冥花所育冥灵皆死,而有一株却熬过了雪藏雪化,生出天生资质极好的冥灵逾嶙。
自混沌初开六界而生以来东冥野就汇集各生灵之气精元幽冥,是极具灵气之地,只是这地所生冥花所育之冥灵总会因为种种原因死绝殆尽,逾秋是唯一的漏网之鱼。她本是数着日子待秋末盼冥灵生出,年年复是却年年只她一人反,活了数万年,孤独了数万年。
逾秋心中失落用手去拨开积雪却见一株冥花掩在雪下却生迹盎然,惊喜之余便施法护住,也正是这时,冥花中生出男婴。她带回了他为他取名逾嶙算是自己同根胞弟。
当逾秋欲走时却见生出逾嶙之花另一端还生有一朵花苞,长势灵态皆好,而那朵便是妁川。冥灵本生得快,待妁川生出时也就在那场雪灾后短短半月逾嶙就如同人界十四五岁的孩童般形态快与逾秋同高。
……
见小二放完菜欲走,妁川便叫住他,指着窗外打听:“小二,这窗外二人是怎么个事儿?”
小二看也不看只是听着外面动静便了然,放下菜板便侃侃而谈:“这俩可是我们这条街的活宝儿!窗外的男子叫许浒是咱们这儿小有名气的公子哥,而这女子叫孟黄粱就是对街食铺店的掌柜,性格豪爽得很!一般来说公子哥都喜欢追求点刺激的,咱们这位徐公子就是这般对这位凶巴巴却讲义气得很的孟掌柜情有独钟,于是总跑她店里去找茬儿,看似吵架什么的,实则我们这都当看戏磕糖了,你听听,这绝对就是互相有情意!”
妁川一看,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此刻人多半散了去,食铺店内只留许浒抢过孟黄粱的扫帚帮忙收拾打闹着。
“这俩人三天两头便要闹这么一出,虽说闹腾了些,但也确实给我们这街里市里添了些乐子!”
逾嶙点点头表示确实不错,见店小二明显是意犹未尽还想着多唠会儿磕却被掌柜叫了回去,又见妁川听完店小二的话更是心不在焉食不下咽的妁川,道:“若你实在觉得清冷了,等处理完京云皇城这事儿便去把不明兄找回来。”
妁川抬眼去看他,像是被说中心事般,拿起筷子夹饭往嘴里塞,道:“才不呢,是他自己要走的,我还要求着他留下来不成?”
逾嶙摇了摇头,心里了然这死丫头这么多年死鸭子嘴硬的毛病变不了。
吃完饭后妁川又立在窗前看对面食铺店内二人宛如小夫妻般打闹。
不一会儿只见食铺店内走进一位中年男子,怀中抱有一个一两岁左右的孩童。孩童哇哇叫着手伸出想要孟黄粱手里摇摇晃晃的糖人果子。男子大方让女子包了两包,等待间却用手抹了抹眼睛像是哭了在擦泪,女子询问原因,却在男子说完后将糖人果子往地上一摔,破口大骂间去抢孩子。
“孟掌柜!你干什么!”
孟黄粱也不管那么多只骂着去抢抱已经吓哭的孩子:“你还有脸说!身为父亲,什么迫不得已什么身不由己!这是一条人命!你给我撒手!”
按店小二的正常套路来说许浒应该是幸灾乐祸和别人一起讨伐孟黄粱,但妁川所见这次却是许浒一扫帚打得中年男子吃痛间被孟黄粱抢过了孩子。
“别人糊涂你还糊涂吗?”孟黄粱气愤着,对着已经是前来围观的路人纷纷叫散。
待妁川逾嶙从阖家客栈转移到食铺店内时孟黄粱已经抢过孩子而孩子父亲已经蹲到地上抱头痛哭了。
同样是号啕大哭拳打脚踢的小孩儿让孟黄粱手足无措,直接是满脸无可奈何自己不适合带娃的表情把孩子抱给徐浒。
徐浒明显是带娃一把好手,孩子在他哄乐下竟安静下来还冲着他笑。
“嘿!这小孩儿!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明明是我救他的!”孟黄粱叉腰置气。
“啾啾啾——”徐浒哄着小孩儿,也不管孟黄粱,只道:“那个姐姐是个母老虎吧,太凶了吧,小宝宝怕怕吧!”
孟黄粱:……
见孩子未哭闹了,孟黄粱才注意到已到店中的逾嶙与妁川,也不顾孩子父亲招呼着他们。
“我们是为这孩子的事情来的。”妁川开口。
孟黄粱明显眼神警觉起来,看着眼前的陌生面孔,只道:“现在京云皇城被那妖师搞得乌烟瘴气,人命不是人命,金钱还是金钱,孩子受苦,孩子父母享福!”她故意将后面两字音调提高看着孩子父亲。
“孟掌柜也是性情中人,我们现下正是为此事而来,想着能多了解一番。”逾嶙开口解释着在妁川那儿从来不见的谦谦有礼。
孟黄粱点点头,觉得眼前二人来历似乎不凡,打点着店中让他们坐下再谈。
待坐下后,妁川抱过孩子,拿着糖人果子去逗他,却不了孩子不买账,伸出手脚哇哇着想钱孩子父亲那边。
孟黄粱一把抱过孩子,对着一桌人道:“妖师祸国,皇帝昏庸,拿孩子的命来续自己的命,简直是荒唐,他们荒唐便算了,那些送孩子去祭天领银两的父母更荒唐!”
逾嶙摇着小扇,见孟黄粱一拳锤得桌上杯盘一震,心知她定是气得不轻交流不便,便对一旁明显是习惯了的许浒道:“许公子是否知道这国师的来历去向?”
“这确实是不知,自从大皇子死后,好像一切都平静了般,这些卖孩子的也都是心甘情愿的。”许浒叹气:“可惜了大皇子,真是令人唏嘘。”
“他唏嘘什么!若不是他!那妖师会来我云国祸乱吗?他顶多算是功过相抵!”
妁川听孟黄粱在一旁说着,心想还好珩杏不在,不然可不得打起来。
“那国师到底是怎么来的?”逾嶙道。
“因为大皇子传出隐疾,所以那妖师便跑来说可以医治,结果医治来医治去,就和老皇帝说就算治好了传宗接代还不如自己长生不老,只要一百个婴童祭天,是个明白人都看得出这明显就是忽悠人的,就他老皇帝不明白,还好大皇子及时制止了上次祭天不然得多少冤魂?”孟黄粱看着孩子父亲,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舒春生是否会出现在祭天大典之上?”逾嶙问道。
“谁?”
“国师。”妁川解释着。
“他定会,这么多婴童他定是会当众收灵的。”孟黄粱道。
逾嶙闻言不禁笑道:“你们果然也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