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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陈韵城没想到舒蓉和宁章宏真的来医院探望了关安霖。他们送来了一束很大的鲜花,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果篮。
不过夫妻两个并没有在病房里留太久时间,估计也是没什么话可说,站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了。
那时候陈韵城不在,是后来听关安霖说起的。
关安霖告诉陈韵城,说宁君延的父母来看他,说是感谢他。关安霖当时躺在病床上面,对他们说不用客气,以后对陈韵城好一点,别阻止陈韵城和宁君延在一起就好了。
陈韵城站在床边,从床头柜上的果篮里拿了一串葡萄出来准备去洗,闻言看向关安霖,问他:“他妈说了什么?”
关安霖说:“他妈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也没说什么,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陈韵城心想也正常,舒蓉这种人,观念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只要不强烈反对,不努力在中间给他们制造障碍,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时候关安霖也可以出院了。
虽然他身体恢复得不错,但是毕竟受了重伤还做了那么大一场手术,始终让陈韵城不放心,便叫他先不回去店里住,而是住在外面的租屋。
从龙展羽那里传来的消息,余杰被以故意杀人和诈骗罪报捕给检察院之后,已经被批准逮捕了。
陈韵城的法律知识不多,但是自从关安霖和周彦的事情之后,他对刑事案件的办理流程也有了不少的了解,知道经过检察院审查逮捕,余杰被判刑的几率就很高了。
关于很多案件的细节,龙展羽并不方便透露给他们,但是龙展羽提到这件案子的时候,显然是很有信心的,相信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给余杰定罪。
余明丽又联系了关安霖两次,每次提到的赔偿金额都在增加,就希望关安霖能够对余杰的行为表示谅解。而且她很坚持她爸爸一定不是故意的,她说当时太黑了,关安霖或许也没能看清楚,希望关安霖能收下钱原谅她爸爸。
但是关安霖并不打算签这份谅解书。
“多少钱都不签吧,”他是这么对陈韵城说的。
陈韵城和他两个人坐在店门口的大树下面,眼看已经是深秋,等到这个季节过去,又快要到冬天了。
他和宁君延重逢就是去年冬天,关安霖出狱也是去年冬天,经历了很多事情,发生了很多改变。
陈韵城盯着一枚在空中不断飞舞,花了许多时间才落在地上的黄叶,说:“不要他们的钱,我们能赚到钱的。”
关安霖点了点头。
陈韵城又说:“等注册了公司,就考虑拓宽代理范围,到时候你去给我当经理。”
关安霖抓一抓脑袋,“算了吧,我学历太低了,不好意思。”
“怕什么,”陈韵城说,“还有我在。他们能赔偿你多少钱?也就三百万而已,我们很快就能赚够的。”
关安霖笑了两声,听起来有点傻。然后他用手肘撞了下陈韵城,说:“宁医生来接你了。”
前段时间住院,作为科室副主任,又亲自给关安霖作了急诊手术的宁君延在他心里的形象陡然间拔高了。厉害的医生在医院本来就有绝对的权威,关安霖每天看着他查房,被他检查伤口,时间长了已经习惯性地开始怕他,也很久不敢挑衅他了。
陈韵城从台阶上站起身,朝着宁君延走去,他今晚约了宁君延一起出去吃饭。
他们常常在外面吃饭,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自己做饭吃,但是大多时候是在租屋附近的小餐馆随便吃一点。今晚不一样,今晚是要约会,因为关安琴给陈韵城推荐了一家味道很好的西餐厅,于是陈韵城就邀请宁君延一起去吃。
那家餐厅是一家墨西哥餐厅,位置在一个小广场上,卖墨西哥菜也卖酒,每天晚上就很热闹。
宁君延没有开车,打了辆车和陈韵城一起去吃饭,要了一瓶洋酒。
两个人在露天的餐厅吃饭喝酒听音乐,后来陈韵城喝得有些晕了,跟宁君延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头靠着他的肩膀。
他睁着微微泛红的眼睛看向前面表演的乐队,问宁君延:“会不会有人看我们啊?”
宁君延脸颊在他额头上蹭了蹭,“喜欢就看吧。”
陈韵城笑了笑,“别人会觉得我们奇怪的。”
宁君延说:“世界上大部分人我都觉得很奇怪,那又怎么样?”
陈韵城在椅子上握住了他的手,让自己在宁君延肩膀上靠得更舒服一点。其实好像什么都不必做,就这样能够一直有个人和自己在一起就很幸福了。
时间越晚,天气越有些凉,陈韵城被冷风吹得酒意上涌,打了个哈欠。
宁君延轻声问他要不要回去。
他有点犹豫,觉得这里环境太舒服,一时间舍不得起身。
宁君延说:“不想回去想去开房吗?”
陈韵城笑着说:“我都为了你租了套房子了,你不能让我把开房的钱省下来吗?”
宁君延对他说:“今天的钱我可以出。”
陈韵城还是觉得好笑,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假装诧异,“我以为我们结婚了,你的钱不是我的钱吗?”
宁君延回答他说:“是啊,不过你忘了你还跟我签了合同,把自己抵押给我了。”
陈韵城险些忘了这件事,而那份合同现在还锁在租屋的柜子抽屉里。
宁君延继续说道:“这时候不该我说什么你听什么?”
陈韵城仰起头看他,眼里全是亮晶晶的笑意,“你想说什么?”
宁君延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把衣服脱了,屁股翘起来。”
陈韵城握紧了他的手,站起身说道:“走,去开房。”
他刚说完这几个字,抬起头来看见远处一个身影,又停下了动作。
宁君延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个脸脏兮兮正在向人乞讨的小女孩。
自从陈韵城关了以前的小商店,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个小女孩了,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她。
小女孩拿了个篮子,走到每一桌客人旁边,举高了篮子向他们要钱。大部分人都不会给她,然后她就会在桌边逗留很久,直到客人忍不住给她几块零钱,又或者冷下脸赶她走。
她一直走到陈韵城他们桌边,抬起头看清了陈韵城的脸时,明显愣了一下,没说什么提着篮子便要离开。
“等一下,”陈韵城主动叫住了她,“为什么不要我们的钱呢?”
小女孩看着他不说话。
陈韵城从身上掏出来一百块钱,对她说:“你坐下来,我们聊会儿天,我就把钱给你。”
小女孩这个时候回头看向了广场对面。
那里光线暗淡,陈韵城随着她视线看过去,注意到有个中年女人正站在那里。
小女孩显得很犹豫,最后在陈韵城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陈韵城于是也坐下来,他先看了宁君延一眼,宁君延抬起手按在他后背,手掌心温热而有力度,然后在他耳边说:“反正有我。”什么都不必怕。
小女孩直直盯着陈韵城手里的一百块钱。
陈韵城问她:“对面那个女人是你亲人?”
小女孩不回答。
陈韵城把手里的纸币叠了几叠,“不回答问题就没有钱。”
小女孩说:“是我干妈。”
干妈两个字让陈韵城和宁君延同时皱起了眉头。
陈韵城问她:“你亲生父母呢?”
小女孩摇头,“没有了。”
陈韵城又问:“干妈让你出来讨钱?”
小女孩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跟干妈生活在一起的?”
小女孩抬起手,用细小的手指头抠着木头桌子的表面,低着头不看陈韵城,“村里的,外婆死了她就带我出来了。”
“我带你找警察好吗?”
小女孩神情很平静,虽然她年纪还很小,但她并不像陈韵城想象中那么不谙世事,她懂的比许多人都多,她对陈韵城说:“可我没有家了。”
陈韵城可能是世界上最明白这句话含义的人,“可我没有家了”,如果报警了,就连干妈也没了,世界上就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呢?
那一瞬间,陈韵城的眼泪掉了下来,他很快抬手抹去了,他说:“还有社会福利机构,你想读书吗?你还那么小,你回去学校读书,只要愿意读,我就一直资助你。”
小女孩看向陈韵城,然后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街对面。
那个站在暗处的中年女人总算是按捺不住,走向过街的人行横道。
陈韵城并不害怕她,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小女孩的回答。
小女孩却显得紧张起来,她不断地回头看,看见干妈越走越近,她眼睛开始泛红,问陈韵城:“我可以读书吗?”
陈韵城轻声说:“你那么聪明,当然可以。也许还会有家庭收养你,有温柔的爸爸妈妈,再也不用出来偷东西讨钱。”
小女孩突然站起来,她扑进陈韵城怀里,哭着说:“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偷东西了。”
陈韵城抱着她站起身,朝广场附近的执勤警亭走去。
中年女人快步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有人抢我女儿!救命啊!”她指着陈韵城。
陈韵城没有停下脚步,宁君延站起身,冷冷看向那个女人。
执勤的民警听见动静从警亭里出来,陈韵城把痛哭的小女孩交给他,又回身去指那个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突然意识到什么,惊慌地转身就跑,一个民警很快便朝她追过去。
宁君延走到了陈韵城身边。
陈韵城眼睛还是红的,对他说:“我总是想,小时候如果我能遇到这么一个人就好了。”
宁君延握住他的手,“那我很幸运,我遇到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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