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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彦老家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县城,县城背后环绕着群山,前方一条大河缓缓流过。
刚下高速不远能见到沿途几栋高楼,而车子逐渐往县城深处开去,能见到大多还是六七层高的老楼房。
他们还没吃午饭。
宁君延问陈韵城:“想吃什么?”
陈韵城没有回答,他是觉得吃什么都可以,哪怕再在路边的小面馆吃一碗面也无所谓,但是他又觉得太过随意有些委屈宁君延了。
“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陈韵城最后对宁君延说。
宁君延点了点头,他减慢了车速在县城的街道往前开,直到在路边看到了一家装修和环境都很不错的中餐馆,才找地方停好车,和陈韵城一起下车吃饭。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餐馆里明明一个客人都没有,宁君延仍是要了一个包间,和陈韵城两个人坐在一张小圆桌旁吃饭。
“没有小包间了,”宁君延说。
陈韵城用茶水涮洗碗筷,说道:“这种中餐厅一般不会有两人座的小包间。”
把洗干净的碗筷放在桌面上时,陈韵城本来想对宁君延说辛苦他陪自己跑这一趟,话还没说出口又担心宁君延回他的话叫他接不上来,最后干脆放弃了。
午饭的菜是宁君延一个人点的,三菜一汤,有荤有素。
服务员把汤送上来时,陈韵城拿起宁君延面前的汤碗帮他盛了一碗,宁君延目光一直落在他手上,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陈韵城只得说道:“不用客气。”
吃完饭,陈韵城叫服务员结账,服务员却告诉他宁君延在点完菜之后已经把账结了。
陈韵城顿时有一种有劲儿没处使的无力感,他们从餐馆出来,陈韵城站在路边,问宁君延:“你是不是觉得我穷,所以不拿我当兄弟?”
宁君延手里拿着车钥匙,本来想要去取车,听见他的问题,转过头来看他,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韵城觉得自己有些矫情,这些事情换做以前他不会介意,更不会不顾气氛尴尬一定要说出来,但是他这两天心情一直乱糟糟的,一半是为了周彦,另一半就是为了宁君延,他忍不住说道:“你那么远陪我来找周彦,连顿饭都不让我请?你是觉得我连这点钱都舍不得了?”
宁君延的神情很平静,回答他说:“我没想那么多,如果你想请我吃饭可以晚上请。”
陈韵城被他说得有些发怔,随即便说道:“对不起。”
宁君延说:“这很重要吗?”
确实不重要,陈韵城也不知道自己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他自嘲地笑笑,说:“不重要,你别理我。我心里有点乱。”
宁君延问他:“是为了周彦吗?”
陈韵城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也是为了他。
宁君延突然说:“我走的时候你都没想过找我。”
陈韵城愣了一下,他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宁君延说他走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后来才想或许是他们分开那一年,陈韵城是在站在旁边,看宁君延的父母把他带走的。
宁君延似乎并不需要他的答案,在他说话之前转身朝停车的地方走去,“我去开车。”
陈韵城莫名其妙对宁君延发了脾气,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再上车之后,跟对方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和起来。
他找到周彦身份证上的地址,拿给宁君延看:“能导航到这里吗?”
宁君延说:“试试。”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这个县城,完全依靠手机导航找路。
周彦的户籍地址在县城一条老街道的一个老旧的小区院子里,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在附近的街边把车停下来然后走过去。
小区没有门禁,只有一个懒散的老大爷坐在门卫室里面看电视。
周彦身份证上的地址详细到了单元和门牌号,陈韵城直接去找门卫大爷,给他看周彦的身份证,问他认不认得这个人。
老大爷摸起桌子上一副老花眼镜架上鼻梁,仔细看了身份证照片,摇摇头说:“没印象啊,不过这个地址确实在这里面。”
陈韵城问他:“那你认得这家人吗?”
老大爷又仔细看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头来看向陈韵城和宁君延,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
陈韵城对他说:“这个周彦是我们的朋友,他前段时间回老家了联系不上,儿子又生病了,我们过来找他的。”
老大爷“哦”一声,没有深究的意思,说:“我不知道这家人跟他是不是一家啊,不过这个住址住了两口子,男的姓齐,女的姓李,没有姓周的。”
宁君延开口问道:“他们多大年龄?”
老大爷说:“将近五十吧。”
陈韵城向老大爷道了谢,和宁君延一起往小区里走,打算亲自去这户人家里问问。
“你见过周彦的父母吗?”宁君延问道。
陈韵城摇头,“他是被警察送回老家的,我没见过他家人。”而且太多年过去,即便年少时见过,陈韵城大概也不记得长相了。
“他跟家里人感情不好,”陈韵城缓缓说道,“他从来没跟我聊过他父母。”
宁君延沉默着没有说话。
小区不算大,里面一共四栋老楼房,陈韵城找到周彦户籍地址那个单元楼,和宁君延一起上去三楼,看准了门牌号轻轻敲了敲门。
他想让自己的出现尽量不要太突兀,至少不要吓到周彦的家人。
楼房真的很旧了,楼道里原本白色墙壁和天花板已经变成了污垢沉积的灰色,角落还能见到破碎的蛛网。
宁君延站在陈韵城的身后,他们两个个子都不矮,在狭窄逼仄的楼梯间里除了感觉到昏暗,便是压抑。
陈韵城没听到屋里有动静,于是又敲了两下房门,稍微用力了一些。
等待回应的时候,他转过头来看向宁君延,“会不会上班去了?不到五十岁的话,应该还没退休吧?”
“今天星期六,”宁君延对他说。
陈韵城不太确定,“加班呢?”
宁君延侧身越过他身边靠近房门,抬手用力敲门,“也许只是没听到。”
屋里仍是没有回应,不过隔壁的住户倒是听见声音,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警惕地朝外面看。
“你好,”陈韵城在隔壁的大姐关门前先开口问道,“请问这家人在家吗?”
那大姐先是打量他,又打量宁君延,或许是觉得他们不像坏人,才回答道:“李姐上周回她娘家了,不知道齐哥在不在。”
陈韵城又问道:“你知道他们有个儿子吗?”
大姐被问得皱起眉头,片刻后恍然道:“你说周彦啊?”
陈韵城和宁君延对视一眼。
大姐说:“周彦出去打工走了好多年,一直没回来过。”
“最近也没见过他吗?”陈韵城问。
大姐摇摇头,“走了就再没见过,好多年了。”
陈韵城想了想,问她:“那你知道周彦的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吗?或者他爸爸估计什么时候在家?”
大姐仍是摇头,“我不知道。”她说完便要关门。
陈韵城还不死心,连忙问道:“那你有他们家人的联系方式吗?可不可以帮我问一下?”
大姐显得不太乐意。
陈韵城说道:“拜托了,姐姐。”
那大姐仔细看了看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
陈韵城把在门卫大爷那里的说辞又重复一遍。
大姐听完了说道:“小孩子病了啊?”她显得很犹豫,“那你等等。”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过了几秒等到回复之后,抬起头对陈韵城说:“李姐说她明天上午回来,你们要不明天上午过来吧。”
陈韵城顿时笑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