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打量过屋子，想起来道：“那清郡王的三公子，听说生得一表人才，是京中有名的才子，头年殿试，还中了国子监会试的传胪，真真是前途无量，等过两年年纪放开了，皇上再开恩封个一官半职的，到时候明珠便有福了。”

　　 冯宝宝笑着道：“可不是，最难得是那三公子生得一副好容貌，便是女人看了也嫉妒。”

　　 提到夫君，曹明珠一改往日豪放的性子，变得羞答答起来，娇嗔道：“你们别只顾着说我，若论相貌，满朝里谁比得过易大人，都说易大人生得好，我只见过一次，却也打心眼里折服，什么男人能生得比女人还好。”

　　 她转头看着佟裳，“也就是你了，你生得这样天资国色，若换了旁的女人，到易大人跟前还不得自卑死。”

　　 佟裳掩口笑笑，又道：“你这嘴上的毛病也该改改了，以后到了夫家再这样乱说，还能有人替你扛着吗？”

　　 见她糊涂，佟裳不免又道：“天资国色是形容皇后娘娘的，你这样说我，被有心人听到了，到皇后跟前奏你个大不敬，你待如何？”

　　 曹明珠嗨了一声道：“我当你说谁，如果是她，那大可不必担心，我听我母亲说皇后娘娘如今就是个空壳皇后，皇上根本不进后宫，只宠那个新进宫裴贵人，要我说也是，皇后都二十了才嫁进宫，年纪也不小了，换了我是男人，我也爱年轻的。”

　　 佟裳连忙咳了一声，转头再去看冯宝宝的脸，果然已经黯淡了下来，年龄是她的痛处，出身也是她的痛处。

　　 冯宝宝被这两样所害，直到现在还没择个可靠的夫婿，如今又看曹明珠嫁得好，她心里自然是不舒服。

　　 偏这曹明珠口无遮拦，佟裳也拿她没办法。

　　 怯懦地看了一眼冯宝宝，却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正好有丫鬟过来请她进去试衣服，佟裳便摆手让她去了。

　　 少了曹明珠，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佟裳亲捧了热茶过去，放在她手边，“你的婚事如何了？前阵子听说你母亲在替你择婿，可有眉目了？”

　　 冯宝宝扯着自己的帕子，苦笑道：“我爹只是兵部的车马管事，芝麻大点的小官，若不是我娘肯腆着脸八巴结那些贵妇，兴许像这样集会我们连露个头都困难，只是如今虽然能出来走动走动，可说到结亲，又是另一马事了，我弟弟之前是太子伴读，说出去也好听些，提亲的人里也有几个数得着的门第，只是改朝换代后，一切都变了，又回到了老样子。”

　　 她转头看着佟裳的脸色，“你别多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自己命薄，过了年我就十九了，眼瞅着也要二十岁了，我心里也着急。”

　　 佟裳讪讪地道：“新太子有自己的伴读，一时我也插不上手，不能再替你安排。”

　　 “我知道你的苦衷，你不用再说，一切只怪我的命不好。”她有些自暴自弃了，眼睛里隐有泪光闪现，吸了吸鼻子，压下那股心酸。

　　 佟裳想了想道：“若京中不好找，你可愿意到地方上去？”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有人都挤破了头要当京官，并以当京官为荣，疏不知地方也有地方的好处。

　　 像冯宝宝他爹这样车马管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京中这样侯子伯爵众多的京城，当然没法入眼，可到了地方上便够瞧了，她又是嫡出，相貌端正拿得出手，若是肯往下边走一走，兴许倒可以择一门侍婿。

　　 冯宝宝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有些不确定，“我自己倒无所谓，只是怕以后见不着父母兄弟，心里想家。”

　　 佟裳以为她这样说便是不同意了，便没再往下说，却又听她道：“不过既然在京中没活路，那出去也是好的。”

　　 她的目光十分坚定，看着佟裳道：“若你有路子，可以帮帮我，佟裳，我定会谢你的。”

　　 冯宝宝便是有这点好处，知恩图报，又因为出身不好，是个肯拼肯上进的人。

　　 这是她看中她的地方，略思虑了片刻道：“我也是偶然听到了一句，福建总督王锐在京中求娶贵门娇女，但京中的女儿谁肯外嫁，他自然是不好找，算算日子也拖了有两个月了，再不说一个也脸上无光，若你愿意，我就打发的人去说和说和，福建那地方依山傍海，水产颇丰，倒是个难得的好地方，何况他又是给家中嫡长子找媳妇，以后你嫁过去便是个长房长媳，说出去也很体面。”

　　 冯宝宝面色羞红，赧然道:“我也不图什么体面不体面，只求他对我好，我也念着他，能过安稳日子也就是了。”

　　 佟裳见她这样，便知这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伸手朝她搁在桌子上的手拍了拍道：“你愿意，那我便找人去办。”

　　 看着冯宝宝娇羞的样子，佟裳垂了眸，其实她还有另一重心思没告诉她。

　　 夜重年这里僵持不下，她不得不多给自己留个后手，男人跟女人间的交情不同，趁这会她能拉扶一把，给冯宝宝找个归宿，也是替自己留个后路。

　　 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以后呢。

　　 不过她虽有些私心，可眼下这会，她也是实打实的为着冯宝宝好。

　　 两人坐了一会，听见前面渐渐热闹了，正在疑惑，就见一个婆子慌张来回，“二小姐，皇，皇上来了。”

　　 夜重年？

　　 佟裳朝桌子上座钟看了一眼，这会吉时还早，夜重年是一国之君，每日公务繁多，天子参加重臣府中集会，不是没有，只是多数是过去点个卯，略坐坐以示皇恩便是了。

　　 他竟这么早到？佟裳心里打鼓，只是也没法找人去问，不过将心思装在肚子里，同冯宝宝等一同出去接驾。好在接驾的人众多。

　　 这个时间宾客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乌泱泱站了一院子。

　　 佟裳这样无品的贵妇到不了前头去，她也乐得垫底，不慌不忙站在人群中，跟着叩拜跪起。

　　 一整套山呼万岁，又并跪地磕头，方才听见前面小太监捏着嗓子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