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剧响，里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殿外的青萍与青婉跟着颤抖了一下，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敢说话。

　　 不安随着时间加剧，缓慢的流淌……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易恒跨步而出，两人忙掖了手请蹲安，“易大人…”

　　 易恒看也没看，大步下了台阶往外头走去，他的人上来给他撑伞扶轿，轿子一路西去，进了内苑。

　　 青婉跟青萍慌忙入内，却见端淑太后已经起身，正站在窗边朝外望着，地上碎了一只花瓶，也不知是谁打碎的，青萍出去找人进来打扫。

　　 青婉则上前叫了一声娘娘，她没理，青婉害怕了，提着裙摆上前，却见端淑太后一脸平静，见她莽撞，还道：“怎么慌慌张张的？”

　　 青婉道：“奴婢担心娘娘，娘娘一声不响的……”

　　 端淑太后笑了一声道：“哀家没事，你来给哀家更衣吧。”

　　 青婉扶着她进去，换上寝衣，扶她躺下。

　　 落帐的时候，端淑太后叫住她道：“明天一早去司礼监告个假，就说哀家身子不适，这几日就不到前边去了。”

　　 青婉微微怔愣，“太后……”

　　 端淑太后苦笑着道：“但愿这次没有押错宝，他是要自立为王，还是扶三皇子上去，于我们来说，都比扶顼亲王更有利不是吗？”

　　 太后叹了口气，青婉突然觉得她老了，鬓边不知何时已经有了华发。

　　 青婉替她掖了掖被角道：“娘娘别想了，安心睡吧。”

　　 礼部操持一个月，将大行皇帝谥号定了惠字，亦算是帖合了。

　　 出殡那日，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十八匹马拉着惠帝灵柩前往皇陵，前后是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去皇陵要走一天一夜，隔日又要掐着吉时落葬，一刻都不能耽搁，殉葬的人已经提前一步送入皇陵了，余下嫔妃皆称病不出，只有沅常在被推出来，随着队伍去皇陵。

　　 此刻，她坐在轿子里，有些不安，撩开帘子唤来帖身宫女，“雪茜，你到前头看看，还有谁来送葬？”

　　 雪茜早已经看过了，见问就道：“嫔妃里只有娘娘一个，不过有孔大人跟萧家大公子一起，太妃娘娘说，这是为了防止易恒在那里有什么花样。”她知道她是害怕了，捡了好听的劝道：“娘娘放心，熬过这一程，回头太妃娘娘再作主封您个称号，您在宫中也算是站住脚了，回头公主建府出宫，您求个恩典跟出宫去，也不是不可以，若没有这一程，您名不正言不顺的，要提拨也难。”

　　 沅常在冷哼道：“好差事轮不到我，偏这种晦气的事轮到我，德妃主持丧仪弄得一团乱，也要我来接手。”

　　 “能者多劳，太妃娘娘信得过的也只有娘娘您了。”

　　 想到日后的分封，佟佳沅到底是忍了，只是终究有些担忧，这两日宫里的气氛不对，先是皇上的灵柩被压塌，这两日又截住了外命妇入宫谒拜，宫里安静得不同寻常，谁都知道大行皇帝的丧仪之后就是新帝继位的时候了，这一茬茬的事，闹得她也睡不踏实，顿了顿道：“公主那里都安顿好了？”

　　 “娘娘放心，一早就送到寿康宫去了。”

　　 佟佳沅点头，恍惚间余光一闪，仿佛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怔了怔，“裴氏？”

　　 雪茜道：“娘娘说什么？”

　　 “没什么。”

　　 自打西府里的裴氏改嫁后，她就很少再提起这个人了，只是偶尔在宫宴上能看到他的身影，这两年佟家败势，不能进宫请安，那裴氏倒是押对了宝，冯庸三年前的殿试考了二甲等，进了督查院，这两年更是如日中天，反观佟家，皇上虽没有抄家，可革职跟抄家有什么两样，同善堂被查封后，佟家彻底断了营生，一家子只靠积蓄生活，熬了这几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佟家败落，连带着她也不敢大声喘气，生怕一个不小以就殃及了自己。

　　 这会看见裴氏，她怎么能心中没气呢。

　　 忘恩负义的东西，在佟家最艰难的时候抛家而去，更关键的是，她听说了这一切都是佟裳在背后安排的，她握了握拳，那边人影一闪而过，再去看时，已经没人了。

　　 佟佳沅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今天是惠帝出殡的日子，各个路口都戒严了，她身为官家太太，怎么会出来闲逛呢？

　　 佟佳沅放下帘子，坐在黑漆漆的马车里，突然双想到了那个传闻，这次易恒出去巡营，带回来一个女人，她虽不敢肯定那人就是佟裳，可依着易恒的个性，更加不会随随便便给三皇子找个乳母，若那人真的是佟裳的话，易恒是要做什么？难道他当真把大家当真瞎子吗？死了的人再接回宫中，还成了三皇子的乳母？通篇的联想下来，只有一个可怕的可能……

　　 前两天袁江来跟她打听翊坤宫火灾前的情形，她便照实了说了，可后来她派人悄悄去打听，却发现袁江整个人都失踪了，他府里的小妾告诉她，他已经几天没回府了。

　　 像他这样的人，在外头过夜是常事，可是这样不回府也不在宫里的情形却不多，佟佳沅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呢，她有点想不通。

　　 丝丝的凉风透过帘子吹进来，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毛披风，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只希望能快点结束，但愿别出什么事才好。

　　 裴氏下了马车，直接从后门进入内院，平儿早就在那里候着了，亲自扶她下了马车，道：“冯夫人，我家夫人在里头等着您呢。”

　　 裴氏笑着，脸上忍不住有些激动，几年没见，突然接着信她就匆忙赶来了，也顾不得街上是不是大行皇帝在出殡，只想着能快点见到她，她有太多的话要跟她说，也有太多的事要跟她说。

　　 她走的这几年，他们虽偶有通信，可大家都很克制，没有往深了细说，这些年佟元一直是由她照看的，可她不能说太多佟元的事给她听，怕说多了引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