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怕是累着了,你先回去歇着吧,地里有我们呢。”二树劝他爹。
陈老汉动动身子,利索地很啊,就一口拒绝了二树。
等收工回去,天已经快黑了。
陈老汉带着二树四树走到家门口,隔得老远看到院子里或坐或站了不少人。
难不成家里又出事了?
陈老汉心里一紧,立马喊了身边的儿子:“四树快跑回去瞅瞅,咱家是不是出事了。”
挑了一天水的陈四树连走路都累,怎么愿意跑步呢。他懒洋洋道:“咱家能出什么事呀,保不齐是娘挣了大钱回来了。”
陈老汉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还不快去?!”
陈四树委屈地捂着头,瞅着他爹和二哥都作势要打他,赶忙缩了脖子往前小跑。
他是老子我是儿子,他是老子我是儿子……
念叨起来委屈消了不少。
等他跑回自家打听清楚后,又赶忙回来将三树在镇上被打了的事说了。
刘老汉虎了脸,陈二树也磨起了牙。
自家人自己打打就算了,外人打了就不能忍。
不能忍的父子回到家,就见众人将陈家四个孩子围在中间,四个孩子蹲在地上拿着棍子写字。
他们看不懂字,可不妨碍他们对识字人的崇拜啊。
陈家湾的老少爷们看得连连惊叹,“你们四个孩子不得了啊,都会写字了,我们村要出三个秀才了!”
被夸的三个柱子兴奋得脸都红了,一个个鼓足了劲儿回想自己学过的字,就想多写点,让村里的叔叔伯伯哥哥们都夸他们。
陈小桑就谦虚多了:“我们才认识了一点点字,离秀才有好远的。”
有人逗她:“有多远呀?”
陈小桑站起身,两只小胳膊伸直了花了个大大的圆:“这么远呢!”
那些人被她逗得哈哈直笑,更乐意跟她说话了。
村里的小孩子都是满村跑,长大点就得干活,一个个都是脏兮兮的,全村就陈小桑最白净,也就显得她最好看。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呢?
还是聪明会识字的好看娃娃。
有人动了心思,问陈小桑:“谁教你们识字的呀?”
陈小桑眼珠子骨碌碌转,笑得鬼精鬼精的:“虎子哥也想让侄子们读书吗?”
被称为虎子的男人笑呵呵应道:“认几个字就成,往后出去也能写自己的名儿。”
陈小桑就道:“兴义叔想办村学,你们给他们报名,我们就能一起玩了,还能跟先生一起学算数,以后挣好多好多钱。”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呀。
十里八乡没几个村有村学的,他们村在附近也不算大,往日不显山不露水,要是有了村学,去别的村说起来也倍儿有面呀。
还有些人已经琢磨一会儿问问沈兴义收多少束脩的事了。
沈兴义一回来就被院子里的人围着问村学的事儿,他只得连连应道:“快了快了。”
“先生是一位秀才,以前在县里给人家小少爷当启蒙先生的。”
“以前认识,才能请来。”
“束脩多少咱再商量,再商量。”
沈兴义大嗓门地应着,附近的人全知道要办村学的事了。
等陈家开饭的时候,屋子屋外围满了人。
李氏喊了大伙吃饭,那些今儿没去镇上的人也没人那么大的脸留下来蹭饭,纷纷离开。
沈大郎被五树喊过来时,大家已经坐在席面上了。
陈小桑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子喊他。
沈大郎瞅瞅不远处两桌大人的席面,又瞅瞅陈小桑这一桌女人孩子,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陈小桑身边坐下。
陈小桑高兴地把猪尾巴放到他跟前,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爹带回来的,留给你一个人吃哟。”
沈大郎瞪他:“不许离男娃娃太近。”
男女有别,她都六岁了,也该懂了。
陈小桑骄傲道:“我还小呢,不怕。”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沈大郎半晌没想明白。
今儿的席面用的是沈兴义带回来的猪肉,一个个瞅见肉也顾不上说话,扒拉着红薯就着肉吃得满嘴油。
席间有人抽空夸赞:“宝来婶子做饭可真好吃,都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了。”
李氏笑道:“你夸错人了,这两桌席面是我两个儿媳妇做的,我就帮着打打下手。”
众人又连连夸赞大树媳妇和二树媳妇。
两个嫂子高兴地应着话,又谦虚了两句。
有人感叹:“嫂子家风水真好,娶的媳妇全是十里八乡拔尖儿的姑娘。”
“当年宝来嫂子嫁给宝来哥,那可真是跟男人一样下地干活,帮着宝来哥硬是把家里祖辈留下来的田地都给种上了,日子越过越红火。”
“我还记得她挑大草垛子的情景,时间过得可真快呐。”
“大树媳妇二树媳妇也是好的。”
“宝来叔,你家要发起来了呀!”
席间众人一一感叹。
陈宝来谦虚了几句,就被人说不实在,要他喝酒。
陈小桑扭头看那边桌子,听得津津有味。
二树媳妇给她夹了块肉,催促她快吃。
陈小桑胡乱往嘴里塞了块肉,从凳子上滑溜下来,费力往陈老汉的膝盖爬。
陈老汉将她抱起来,放在怀里坐着,念叨她:“不好好吃饭,跑我们这桌来做什么?”
陈小桑双眼亮晶晶的道:“我想听爹娘的事嘛,可惜我来太晚啦,要不也能看着爹娘成亲呢。”
众人被她的童言童语逗得哄堂大笑。
“你还能在你爹娘年轻时候生出来呀?那你就当不成你爹娘的闺女了。”
陈小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夸他:“你真聪明。”
旁边人听得又是一阵大笑。
有人忍不住道:“宝来叔怎么生出这么个活宝闺女了?”
陈老汉随口道:“像她娘,能耐。”
陈小桑抓住陈老汉的胳膊,咧了嘴笑:“我像娘一样好看,像爹一样聪明!”
这一句话把三个人都给夸了,众人瞅得都眼红了。
也不知谁感叹一句:“她要是个男娃娃,保不齐咱们村要出个举人老爷了。”
其他人想到刚刚陈小桑蹲在地上写的字,也是一阵惋惜。
虽说他们不懂字,可也能看出来她写的比三个柱子端正呀。
陈老汉摸摸陈小桑的小脑袋:“女娃娃挺好,家里塌下来了有男人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