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很快便恢复平静,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目光坦然的看了沈策一眼,夹了口菜放进嘴里。
简陋的房间,以及桌上并不算丰盛的菜肴与她所展现出来的优雅气质构成了一副极不和谐的画面。
“楚州来的?”
她细嚼慢咽之后抽出一条方巾擦拭了一下嘴角,漫不经心问道。
声音如冰块碰撞清脆悦耳,丝毫不像是从她这个年龄段会发出来的声音。
沈策笑而不语,徐步走过去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
如果此前还不确定的话,现在基本上已经百分百确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孔云歌。
虽说由于年龄的关系,本人跟照片上略有些差距,不过只需一眼就能将两人对上号。
“等我吃完饭就跟你走。”
孔云歌大概是把他当成了楚州王府的人,而她似乎也已经为这一天做足了思想准备,神色平静坦然的说道。
言罢,重新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续杯。
“我来接您回家。”沈策笑了笑道。
“王府早就不是我家了,何必这么假惺惺的。”
“柳婉还真是记仇啊,快三十年了还不放过我。”
“罢了,我跟她的恩怨总算要有个了结了。”
孔云歌脸上浮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些年东躲西藏的生活,她也疲惫了,倦了,大概也想开了,无非就是一死嘛。
“您误会了,我不是楚州王府来的,您女儿在家等您。”沈策直截了当道。
“我......我女儿?”孔云歌愣了一下,眉头微蹙,情绪略显激动。
当年匆忙之中将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托付给了澹台家。
这么多年来,她东躲西藏,更不敢轻易去看女儿一眼。
生怕连累到女儿。
可是这么多年来,她没有一天不想去看看自己的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如今听沈策提到她女儿,怎会不动容。
“澹台嫣然。”沈策微笑道。
“你真的不是楚州王府的人?”孔云歌问道。
“不是。”沈策摇摇头,笑着说道。
“我女儿还好吗?”孔云歌迫不及待又问道。
她没有怀疑沈策的话,如果对方真是楚州王府的人没必要藏着掖着,直接将她带走就可以了。
“她很好。”沈策道。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她爱人,沈策,您可以叫我小策。”沈策回道。
孔云歌仔细打量着他,俨然一副丈母娘审视女婿的架势。
“还不错,我女儿随我,还挺有眼光的。”
沈策:“......”
看来丈母娘对自己还挺满意?
“不过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我不能跟你回去。”
“你也抓紧时间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
孔云歌沉吟了片刻,断然拒绝道。
江南很早以前就是楚州王府封地,楚州王府在当地乃只手遮天的存在。
如今她那位死对头仍在四处追捕她,现在回去万一被察觉,恐怕会连累自家女儿。
“我在您担心什么,有我在,没有人敢把你们怎么样。”
沈策知道她心里的顾虑,语气坚定道。
“你?”
“你对楚州王府的实力一无所知啊。”
孔云歌摇摇头感叹了一句。
她自然不会相信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有跟楚州王府那尊庞然大物硬碰硬的实力。
尽管眼前这个年轻人气质不俗,她猜测多半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当年她将女儿托付给澹台海之时留给他的钱足以让澹台家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有钱人家。
女儿能够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倒也合情合理。
然而,楚州王府的实力岂是一般的富贵人家能够与之对抗的?
小伙子见识浅薄,年轻气盛不足为怪。
“您觉得这样能不能顾您周全?”
沈策笑容柔和,淡淡开腔。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
嘭!嘭!嘭!
水泥地板上,数道两指宽的裂缝自他脚下蔓延开来。
转眼间,整间房间的地板像是爬满密密麻麻蛛网,四分五裂。
孔云歌脸色骤变,张大着眸子,难以置信的打量过去。
旋即转移视线,重新看向沈策。
她以前在楚州王府深的已故的老楚王宠爱,也见过不少奇人异士,可如此惊世骇俗的场面她是第一次见。
而眼前这个气质非凡,拥有如此高深莫测道行的年轻人,正是她的女婿?
“其实,楚州王府五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嫣然的身份。”
“她现在好端端的。”
沈策补充又补充了一句。
“好女婿,我跟你回去。”
孔云歌再次寻思了半晌,大概是沈策的能力发挥了一定成效,她终于松口道。
沈策微笑着点了下头。
“我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走。”
孔云歌迫不及待起身,急急忙忙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带的,最终还是空着手走了回来。
“没什么需要带的,我们现在回去。”她搓着双手,期待的目光看着沈策。
“好。”
沈策起身,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外。
“娘,他是什么人?”
院子里,苗江生依旧跪在地上向金桥等人求情,看到沈策跟老娘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头雾水问道。
“我要走了,以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孔云歌不冷不热的说道。
“走......?去哪儿?”苗江生一时间更加迷茫。
“回家,回我女儿家。”孔云歌脸上绽放出一个温暖又希冀的笑容。
“女......女儿?”苗江生彻底蒙了。
“不管这么说,你照顾了这么多年,这个你拿着,密码是我生日。”孔云歌从怀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里面的钱应该够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苗江生一脸惊喜的接过她手中的银行卡,抓在手里,如获至宝般翻来覆去看了几眼。
“从今以后咱们母子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孔云歌笑了笑道。
这么多年以来,她从小就将苗江生带在身边,一来是为了掩饰身份;
再者是把他当作一个可以任意差使的下人,苗江生虽说好吃懒做,嗜赌成性,不过这也是他的弱点。
孔云歌只需要有钱,他的忠诚至少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母子之情,或许有那么一点,也或许压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