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杭现在变成人间地狱。
温莎带了两个太医,二十个民间大夫,以及五千的禁卫军过去,仍无法彻底隔离。
温莎怒气冲冲地去寻巡抚要人,巡抚被她威逼利诱地临时加派了人手,建了一个大型隔离区,把病患的人集中一起。
但棘手的是,患了病的民众大多数都是强壮的中年人,而老人、小孩与病患者反倒没有症状,这也加大了隔离的难度。
老弱病残的人需要有人照顾,但身强力壮的家庭支柱又被隔离了。
温莎已经连续三天三夜只睡三四个时辰了,她心里明白,若是自己不多加小心,自己也会中标。
她所有对于瘟疫的认知,都是来自于历史书里的描写,可她历史很差啊……
焦头烂额了这么久,温莎从一堆文书中抬起头来,终于冒出了一句脏话:“狗皇帝害我!”
一旁巡抚派来的幕僚惊慌地望了一眼温莎,温莎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再看自杀去!”
那幕僚叫章起,年已三十,学问倒是不错,只是为人迂腐了些。
隔离的方法是章起从一本古书杂书里寻来的,但把一家人分开隔离,却不是他的主意。
章起鼓起勇气和温莎说话:“”东杭如今形势严峻,不如温小将军用二度围城的方式来阻挡。?
温莎奇道:“什么二度围城?”
章起很高兴温莎重视他,当下便捋了捋小胡子,正想清一清嗓子。
温莎一拍桌子:“快说!挑重点的说!”
章起被吓了个哆嗦,思绪一下被拍飘了不少,知道自己吓到了人,温莎又是气得重重拍了两下桌子。
“从明天起,你每天都早起跑步半个时辰!”这身体素质,怎么干活!温莎咕噜咕噜喝了一杯水。
章起战战兢兢:“温小将军,想,想起来了。”
温莎让画儿来写字。
“二度围城之法,便是官府征地,把中了瘟疫之人全放到一个村里,外环一圈专为补给而设。”章起的话闸子一开,思绪源源不断,“东杭城中不少豪门乡绅,小将军可以跟他们征地,至于药物与粮食的补给方面,在户部银子发下来之前,可提前向东杭民众征集。”
温莎无语了:“你说要他们就给?你不是在坑我?你自己的家愿意开放给别人住?还是患了瘟疫之人?”
章起有些惭愧,只好讪讪离开。
“等等!”温莎喊住了他,“把你的想法写出来,一会和大伙一起开个会。”
与温莎相处这几天,章起也知道了什么是开会,他看着温莎的脸色,觉得温莎应该听进去了些自己的建议,不由得再起激动,当下就应了下来。
“画儿,我觉得再这么累下去,我人都要死了。”温莎不管不顾,趴案桌上眯一会。
“不好了将军!将军!”小虎赶了进来,“有病患不听劝,非要出来!他还纠集了一大群人要冲出隔离区。”
温莎猛地站起来,顺手拿过弓箭冲出去。
隔离区有几个壮汉已经冲开了围栏,与看守的士兵们打起架来。温莎心头冒火,随手从一旁的军医熬药处拿了个脸盆,又捡了个石块,用力敲起脸盘来。
章起也跟了来,看到这一幕,连忙喊住了温莎:“温小将军,当务之急,是要把他们隔离起来!那些与他们碰过的军兵们,都要与他人分开!”
温莎也明白,点了点头。隔离区的总负责人是东杭城的通判,但不知人跑哪去了,温莎远远地喝住了众人,让军兵们先隔离到一旁,她冷冷地盯着那几个当头的病患壮汉,拉起了弓箭。
章起急了:“温小将军,您此举只会激发矛盾的!”
“谁先惹的事?”温莎一把推开了章起,她心头急得冒泡,连续几天的忙碌令她头脑不甚清楚,她只想把眼前闹事的人扎成个刺猬。
那带头的壮汉是东杭有名的地痞流氓张大,他身边的几个帮手是他的几个小跟班,由于其中一个跟班染了疫,他们几个都被隔离了。
张大一见温莎的弓箭对准他,更是神气,转头对着后面跟着他的百姓说:“大家看,官府竟让个小娘子过来,岂不是要令我们这些人都听天由命,自生自灭?我看哪,他们定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饿死,然后一把火烧了咱们!”
百姓们一下沸腾起来。
温莎让小虎拿好弓箭,她让侍卫递过脸盘,又是用力敲了一下脸盘:“都给我安静,不准动!”
“若任由你们自生自灭,我早就一把火把你们都活活烧了!何至于还给你们吃的喝的住的?!”温莎怒气冲冲,“有不明真相的群众若被蛊惑,请自行离开,到先前安置的帐篷去休息,饭点时间到,自有你们的吃喝和药物派送。若不去守着,我再次发誓,今日定会断你们药物和吃食!”
有一部分百姓开始犹豫了,周围的兵丁们都在看着,天生对官府的畏惧让这一部分百姓离开了现场,但仍有一半人与温莎对峙。
“狗官!”有个壮汉小弟想冲出来,温莎力大无穷,一下把手中敲脸盘的石块扔了过去,正好扔中了那壮汉的面门,壮汉顿时血流满面。
“我再警告一次,若再有不听话的,杀无赦!”温莎黑着脸,拿过了弓箭,对准张大。
张大不信邪:“大伙们,这狗官是要活活把我们射杀至此!我们只是染了病,又不是死人!他们如此对我们,若我们继续忍让,岂不是白白来这世间一趟!他们吃香喝辣的,难不成我们这些人就该被他们白白被烧死?”
温莎牙齿在咬:“我再说一次,回去!”
张大与周围的壮汉们对视一眼,脚步一动,一支长箭向他面门直射过来!
“诸位将士听令,对于煽动指使疫区民众暴乱的带头者,当地诛杀!”温莎大喝了一声,第二支长箭再次射向了张大的脑袋!
张大当场毙命!
张大的毙命,刺激了他的小弟们,以及对真相不明确的周围民众。那些染疫了的百姓看到温莎此举,变得更为恐惧,惊慌。
这种恐惧迅速蔓延到所有看到张大被射杀一幕的民众,大家一下沸腾了起来,开始冲出隔离区。
温莎心里也暗自后悔自己的脑子过于冲动,她当机立断,退离了一些,唤来兵士们举起弓箭,与那些想要冲出来的百姓对峙,自己扯着嗓子跟民众们解释。
东杭通判这才姗姗来迟,这个年已五十的官老爷,一来就是大惊小怪,又是跟温莎告罪,又是与百姓痛心疾首。
温莎冷眼看了他半天的表演,忽然拎起脸盘在通判耳边用力一敲。
“咚!”震耳欲聋的声音顿时穿透了通判的耳朵,他吓得腿一软,摔了下来。
“诸位父老乡亲们!我们东杭的通判决定联合东杭豪门乡绅一起,放粮资助大家十天!这十天里,还请诸位不要再被小人蒙蔽,官府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东杭是大家世世代代都扎根的故乡,这里埋着大家的祖先,更有我们的父老,有我们孩儿的未来!我温莎在此发誓,一定与诸位共生共死,绝不抛弃诸位,一直到疫情消失的那一日!
“在东杭遭遇此等大灾大难之时,还请诸位乡亲父老们一同攻克难关,众志成城,共同守卫我们的东杭!接下来,章大人会颁布一份极尽详细的疫情安全手册,届时我们会一一与大家禀明细则。药物与食物均会按时发放,还请诸位父老乡亲们放心。”温莎大声喊道,“本将军亦会住到此处,与大家一同焚香祈祷敬神,共同攻克此天灾!”
“若仍有那不怀好意煽动大家之人,便是我们东杭的罪人!要被钉耻辱架上的!若谁发现私自逃出隔离区之人,请诸位乡亲父老多加举报,一旦属实,免税半年!而逃出之人,加税半年,并有牢狱之灾!”
通判勉强缓了过来,只见这个年轻的女子转脸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他脸上的气恼一扫耳过,正想打官腔,却见对方朝自己行了个大礼:“十日之粮,在此谢过通判大人对东杭父老的关怀与厚爱!”
“多谢通判大人的关怀与厚爱!”那些染疫的人,不管病得重不重,都跪了下来,把通判吓了一大跳。
“通判大人可真是好人啊!”
“好官!要立长生牌的!”
“大菩萨啊!”
通判莫名其妙,正想问个清楚,温莎又是大声道:“如今通判大人需要与豪门乡绅们一同商议放粮之事,明日下午,本将军会领兵前往大人粮仓交接十日的粮食。我们就不多留通判大人了。大人请。”
“什么?”通判眼前一黑。
小虎及时扶过了通判,他嗓门洪亮:“大人为国为民,如今为了咱们父老乡亲们的吃喝,真是操碎了心,实乃绝世好官哪!”
“大人万福!”百姓们感激涕零。
连张大的小弟们都跪了下去。
通判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温莎给张大安排了一些罪名,又假惺惺地安抚了一会百姓,待事情已了,回到自己帐篷处。章起一直絮絮叨叨啰嗦着什么,听得她心烦:“你去先把你说的都写出来,一会再告诉本将军!”
“将军,将军!”小虎的嗓门又响了起来,章起正走到门口,闻言一个踉跄。
莫非又有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