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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谢怜花城 天官赐福 16688 2024-10-21 11:37

  看他好像一脸很想不开的样子, 谢怜想了想,还是开导道:“其实这个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慕情冷笑一声, 道:“我果然没说错!有趣吗?看我表演你很开心吧?嗯???”

   打开天窗说亮话, 撕开假皮扯真皮。一旁的南风, 不,风信原本也是微显尴尬之色, 但实在听不下他这话了, 道:“你什么口气?”

   慕情面白脸皮子薄,血气一上涌就十分刺眼, 整张脸都红了, 猛地转头道:“什么口气?别忘了你也是笑话之一, 给他提供了这么久的乐子还毫无怨言,我可没你那么心大!”

   谢怜道:“我没有要看你们的笑话。”

   风信也道:“你少把别人想的跟你一样小心眼,你出那破事进了天牢太子殿下还想帮你忙……”

   慕情道:“哈,那可真是多谢了。但是我进天牢还不都是你儿子害的?怎么!想打架吗!敢生还不敢让人说了!”

   他提儿子, 风信是真想打死他, 可惜现在三个人都被蜘蛛丝团团裹住动弹不得, 风度气质全无, 也只能相互骂骂了。看风信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谢怜生怕他一激动就开始武神骂街了,勉强扭了扭, 翻了个滚,滚到慕情身边,道:“慕情, 慕情?你看看,能不能转过去一点?”

   慕情停止对骂喘了口气, 道:“你想干什么?”

   谢怜道:“风信离我太远了我滚不过去,既然这些蜘蛛丝可以用牙齿咬开,我先试试看能不能把你的手松绑。”

   慕情瞪他半晌,脸色忽然冷淡下来,死鱼望天道:“不用。”

   谢怜无奈地道:“我是真的想帮忙。”

   慕情道:“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我可劳驾不起。”

   风信骂道:“我真是操了!这时候了你还作什么妖!他帮你救你还欠你的了?!”

   慕情猛地抬头道:“谁要他帮忙了?谢怜!为什么你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啊?!”

   谢怜微微一怔,忽然模糊记起,似乎很早以前慕情就问过他这句话。当时他怎么回答的?不记得了。他道:“在这种时候出现,有什么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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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情躺回去道:“反正我不需要你帮忙。”

   谢怜道:“为什么呢?有时候就是一定得别人帮一把才能挺过去的啊。”

   风信道:“不要理他了。他吊里吊气的,觉得要你帮他他丢了脸没面子。”

   那边慕情风信掐着,那只撒着淡淡银光的死灵蝶围绕着谢怜悠悠飞舞,不紧不慢,他想起一事,立即转移话题道:“你们别吵了,让人看见了才是笑话,待会儿有人会来找我们的。”

   慕情道:“这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有谁会来救?除非是……”

   一句未完,他便想到一人,话尾卡了。风信则直接问了出来:“血雨探花跟你一起来了?”

   慕情疑道:“你这么信他?他会来?”

   谢怜肯定地道:“他会来。”

   虽然花城这一路的表现都有点奇怪,好几次他简直都要怀疑身边的是个假花城了,可是,直觉又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慕情又道:“就算他会来,但他能找到这个坑吗?”

   风信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再吼几声吧。人多一起吼大声点。”

   谢怜道:“不用。我们坐着,不,躺着等就行了。因为我和花城之间有一道红线……”

   话音未落,他就见一旁的风信和慕情的脸都抽搐了起来,仿佛耳朵里爬进了一条虫子。谢怜:“……你们干什么这幅表情。不要误会,我说的红线不是‘命运的红线’之类的那种浮夸的东西,是一个法宝啦,法宝而已。”

   那二人这才停止了脸部的抽搐。风信道:“哦,原来这样。”慕情则疑道:“那是什么样的法宝?有什么用?”

   谢怜道:“挺有用的。就是一道红线,绑在我们两个人手上,中间有无形的连结。一个人可以顺着这条红线找到另一个人,只要一息尚存,红线便永远不会断……”

   他还没说完,那两人就听不下去了,打断他道:“这跟那什么‘命运的红线’有什么区别吗?根本就是一个东西吧!”

   谢怜愣了愣,道:“不是吧。不一样吧!”

   慕情道:“你自己想想有什么不一样?很像好吗!”

   谢怜仔细想想,这才发现,真的!这个法宝的定义和作用,真的越想越觉得和所谓的“命定红线”差不多。正觉得不能再细想了,上面传来了一个声音,道:“哥哥?你在下面吗?”

   一听这个声音,谢怜心中一宽,立即抬头,道:“三郎!我在这里!”

   又低头对坑底另外两人道:“你们看,我说了他会找来了。”

   看他笑眯眯的,风信和慕情的神色都十分微妙。花城没探头,但三人都能听见他无奈的声音:“哥哥,我说了,别乱跑。这下怎么办呢?”

   听他语气,谢怜一怔,收了喜色,道:“啊,这蜘蛛丝很棘手吗?厄命也斩不断吗?”

   他似乎隐约听见花城说了声:“棘手的不是这丝……”但也不确定是不是说了。少顷,花城淡声道:“厄命现在状态不是很好。”

   谢怜心觉奇怪,厄命上次还挺生龙活虎的,怎么现在就状态不好了?

   一旁慕情哼道:“你不用问他了,弯刀厄命还会状态不好吗?摆明了就是不想帮忙找借口。”

   谢怜道:“别这么说。”倒不如说,他觉得更有可能是厄命被教训了,花城不许它出来。刚这么想,上方黑影一闪,下一刻,一个红衣身影无声无息落在了谢怜身边,俯下身来握住了他的手。谢怜定睛一看,忙道:“三郎你怎么也跳下来了?小心那些蛛丝!”

   果然,坑底白丝汹汹袭来。花城头也不回,随手摆了摆,数百只银蝶护在他身后,结成蝶阵,与张牙舞爪的蛛丝们缠斗起来。花城扯断束缚住谢怜的白丝,左手搂住他腰,右手抖落一把红伞,道:“走!”

   余下两人见他完全没有过来救人的意思,尽皆愕然:“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谢怜还没说话,花城回头一看,道:“哦,是忘了。”

   说完,被裹在重重蛛丝中的芳心径直飞来,落入他手中。花城把剑递给谢怜,道:“哥哥,你的剑。”

   “……”

   “忘了的”居然是这个,风信和慕情道:“喂!!!”

   花城一把将谢怜搂得更紧,右手一甩,打开那红伞,道:“哥哥,抓紧我!”那伞居然就带着他们二人飞了起来。谢怜依言紧紧搂住他,飞离地面两丈,听下面两人喊了起来,哭笑不得,道:“不会忘了的!”右手抛出若邪。那白绫把坑底两个大白茧各自卷了几道,一起带出了坑。半空中风信又道:“等等!等等!我还有东西落下面了!”

   谢怜在上方喊道:“什么东西啊?”

   风信道:“一把剑!摔在角落了!”

   谢怜向下望去,果然,角落的白丝里隐约能看到一个剑柄,于是又让若邪探出一截,把那剑也缠了,一并带出。至此,四人终于尽数回到了地面上。

   若邪把两个厚厚的茧丢到地上,立即缩回谢怜手腕上把自己盘起来,似乎被那些长得和它有点像、但凶悍妖邪多了的白丝吓得不轻,瑟瑟发抖,谢怜一边安抚它,一边提着芳心把那两人身上的蛛丝切断。风信和慕情一能活动,立刻跳了起来狂扯蛛丝。谢怜把若邪带上来的那把剑递给风信,低头一看,奇道:“这是……红镜?南风,你家将军把这剑修好啦?”

   他随口说的,说完就反应过来不对了。现在风信和慕情,还是化着“南风”和“扶摇”的形,谢怜却不小心忘了他们身份已经暴露,还在下意识陪他们演戏。虽然本意是体贴,但这体贴在此刻效果并不好,那两人都是一阵迷之沉默。

   风信藏不住神情,脸现尴尬之色,化回原形,把剑拿了过去,道:“……修好了。铜炉山毕竟鬼多,拿来照一照,方便一些。”

   谢怜看了一眼旁边那个把红镜震碎的罪魁祸首,轻咳一声,道:“难为你了。”毕竟都碎成渣了还能修好,真是不容易。

   慕情也化回本相,拍落袖口蛛丝,道:“修好了好。毕竟大多妖魔鬼怪都会伪装化形,如果不怎么爱动脑子,拿一把红镜随时照照才不会被骗。”

   风信不痛快了:“你暗暗说谁没脑子呢?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又来了。谢怜摇了摇头,对花城道:“三郎,方才我跑的太急,落下了你,不好意思啊。”

   花城收了那伞,道:“无事。只盼着哥哥莫要再这么跑上一回就好。”

   谢怜莞尔,忽见慕情一眼扫过花城,目光凝结,脸色似乎有些怪异,改口道:“慕情?你怎么了?”

   他这么一问,慕情立即回过了神,看他一眼,道:“没什么。没见过血雨探花这个样子,稀奇罢了。”

   这个解释,谢怜是不大相信的。虽然这应该的确是慕情第一次见到完全体的花城,但之前他也不是没见过十六七岁的花城。花城这两种皮相差别并不大,何至于露出那样的眼神?

   四人出了石窟,没走几步,风信愕然道:“……这什么地方?”

   慕情也懵了,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刚才被困在蜘蛛丝坑底,并没有机会探查外界情形,因此,一出来,看到那一座接连一座的石窟、一尊不同一尊的神像,想到在这大雪山底下,居然有着如此鬼斧神工的秘境,均极为震撼。

   谢怜道:“这里是一个万神窟。”

   慕情环顾四周,喃喃道:“这个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耗费多少心血才能建成。真是……真是……”

   他仿佛已经找不到言语来形容了。谢怜能理解他的感受。毕竟,石窟是用来修行和供神的,当年他父母也为他开过窟,没有哪个神官看到这般规模庞大的万神窟还能不为之心震。若是能在这种地方供上一尊自己的神像,定然对境界大有增益。

   风信疑惑道:“这石窟供的是什么神?为什么每一个都把脸遮起来了?”

   谢怜道:“自然是因为不想被我们这样的后来人看到。”

   慕情道:“那就奇怪了。那可以直接把神像的头都砸烂,为何却要这样做?真的想看的话,一层薄薄的面纱根本阻拦不了什么。”

   说着,他就要去揭开最近一尊神像的面纱。谢怜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只见寒光一闪,一弯银色的刀锋,便悬在了他手指前方半寸不到之处。

   突如其来的杀意使得四人之间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风信警惕地道:“这是干什么?”

   虽然刀锋在前,慕情却未露分毫惧色,道:“你的弯刀这不是好好的吗?何来‘状态不好’?”

   花城在他身后,慢条斯理地道:“没人教过你,到了别人地盘上,不要乱动东西吗。”

   慕情道:“又不是你的地盘,你主持什么公道?”

   花城淡声道:“不想多生枝节罢了。毕竟这里是铜炉山,谁都不知道揭了面纱会发生什么。”

   慕情道:“血雨探花何等嚣张的人物,也会有害怕多生枝节的一天?”说着,手腕下移,又要去碰那神像的衣襟。弯刀厄命的刀锋也随之下移,再次针锋相对。

   慕情道:“这回我又不是要揭他面纱,不过是想看看石料,血雨探花为何还要阻拦我?”

   花城假笑道:“阻止你闯祸。”

   谢怜插到他们中间,道:“打住,打住。人家在这里建石窟供什么神,我们也不是非看不可,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吧。别忘了,我们都有要事在身。”

   花城盯着慕情的手,道:“既然哥哥这么说,那么,他先收手,我就不计较了。”

   谢怜道:“慕情,收手吧。”

   慕情瞪他道:“你有没有搞错?为什么不是他先收手?万一我收手了他不收手怎么办?”

   神官和鬼,风信自然选择站在神官这边,道:“最多只接受两边同时收手。”

   花城寸步不让,道:“痴心妄想。”

   眼看着两边都不肯退步,谢怜把手放在慕情胳膊上,温声道:“慕情啊,放下吧,毕竟,一开始是你先动手的啊,所以你也先放下,好吧?就算给我个面子?我保证你放手了三郎一定会信守承诺的。”

   虽然慕情不大服气,但僵持半晌,还是缓缓撤了手,重新回到路上。至此,仿佛一根绷紧的弓弦终于松了下来,谢怜也松了口气。恰好前面又是个岔路口,他问花城:“这次你觉得该走哪边?”

   花城看似随意地选了一条路,道:“这边吧。”

   风信和慕情走在他们后面,似乎又掐上了,间隙中,慕情问道:“你们怎么选的?为什么走这边?”

   前面二人转过头来,道:“随便选的。”

   风信皱眉道:“这怎么能随便选?还是别瞎走吧,当心又被带进了坑。”

   花城微笑道:“就算进了坑,我也有办法把殿下带出来。你们可以跟,不跟可以自己走。不过说实话,我不太想再去救你们。”

   “你……!”

   花城说话就是这样的,哪怕脸上挂着的微笑再彬彬有礼,也令人感觉假得不行,笑得越假语气越能把别人气死。气得风信架上了弓。谢怜知道他不会真动手的,道:“抱歉啦风信。不过眼下这个情况,走哪边都差不多。”

   花城哈哈笑道:“可怕,可怕。看来,我要走远点咯。”说着对谢怜挑了下眉,果然走远了。谢怜知道他不过是想远离后面两个人罢了,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跟上去,慕情却突然抬手拉住了他。谢怜回头,奇怪道:“慕情?有什么事吗?”

   谁知,慕情一句不答,抓了谢怜就往另一条路上奔,喝道:“动手!”

   前方的花城也觉察不对,回过头来。而风信已经一拳打在石壁上,哗啦啦几大块岩石落下来,堵住了路口。二人迅速上前,电光石火之间就往落石上拍了五十多张符。如此,花城和他们三人就被这堆大石隔开了。

   原来,方才他们二人在后面竟不是在互掐,而是商量好了要来这一场突然袭击!谢怜愕然道:“你们干什么?”

   他挣开慕情想去看被他们堵在里面的花城,风信却绊了他一下,和慕情一人抓住他一条手臂,拖着就跑,边跑边道:“赶紧走!那些符拖不了多久!”

   慕情斥道:“你居然还问干什么!他有古怪你看不出来吗?!”

   谢怜道:“哪里有古怪?”

   慕情道:“我看你是真傻了,他浑身上下写满了古怪这两个大字,就你瞎了看不到!”

   风信吼道:“别说了快跑!!!妈的好像有死灵蝶追上来了!”

   慕情喝道:“堵上洞口!”

   于是风信一路跑一路打,好几个洞口都被他打落的大石堵得严严实实。两人拖着谢怜飞速穿过九曲回肠的地下长廊,谢怜简直要被这路绕晕了,喊道:“停!停!”

   跑出一长段路,那两人才停下喘了口气。趁这间隙,谢怜道:“不是,你们两个,到底为什么突然拉着我跑?你们是有什么发现吗?”

   风信双手还撑着膝盖喘粗气,道:“你让他,再跟你说一遍吧!”

   慕情直起腰来,对谢怜道:“那么明显你还没发现吗?珠子!那颗珠子你记得吗?”

   谢怜:“什么珠子?”

   慕情一字一句地道:“上元祭天游,悦神武者服,那对深红珊瑚珠耳坠,你丢不见了的那一颗珠子!”

   “……”

   谢怜好半天都想不起来,捏了捏耳垂,迷茫地道:“当时我的耳坠是红珊瑚珠的吗?我有弄丢过吗?”

   慕情嘴角抽了抽,怒道:“你们两个当时还冤枉我说那珠子是我偷的,这种事你怎么能不记得?”

   谢怜道:“毕竟都八百年了……”风信则反驳道:“你少胡扯,没谁冤枉是你偷的,是你自己疑神疑鬼!”

   谢怜摆摆手,道:“别吵了别吵了。你们突然跟我说那珠子干什么?”

   慕情道:“因为那珠子找到了!花城束头发的那颗红珠,你看到了没?”

   谢怜睁大了眼:“你是说那是……?”

   慕情斩钉截铁地道:“就是!”

   “……”

   原来方才慕情看到花城时异样的神色是因为这个。谢怜道:“为什么那颗红珊瑚珠会在他那里?你确定没记错?”

   慕情打断他道:“那颗珠子我找了整整一年,后来也一直在找。谁记错我都不会记错!”

   谢怜双手笼袖,想了想,蹙眉道:“我还是觉得你可能看错了。那颗珠子没理由在他手上啊?红珊瑚珠成色好的不都长得差不多吗。而且三郎一贯喜欢收集奇珍异宝的,他还有几千年的古董呢。”

   慕情点了点头,道:“行,行。你觉得我看错了是吧?好,那你看看这个。”

   他就站在一尊神像身旁,一边说着,一边猛地拉下了那神像脸上的面纱,道:“那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总不会看错了吧!”

   面纱被拉下的一刹那,谢怜一眼扫过,双瞳骤然收缩。

   那神像的面容,并没有什么畸形可怖之处。那是一个微笑的年轻男子,眉目温好,神采飞扬。但是,谢怜看着这张脸,头皮却一下子就炸起了一层寒毛。

   能不骇人吗?那张脸,根本和谢怜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此近距离面对面地看着这尊神像,简直像是照镜子一般,连那原本纯善的笑容也变得诡异无比。谢怜不禁头皮阵阵发麻,道:“这……”

   慕情冷然道:“这样你还要说看错了吗?”

   谢怜好容易才憋出来一句:“……这里怎么会有一尊我的神像?”

   慕情却道:“一尊?不止呢。你看好了。”

   说着,他把另外一尊神像脸上的面纱也扯了下来。这一张脸,也赫然是谢怜的面容!

   一连扯下了五六尊神像脸上的面纱,居然全都一模一样!

   慕情道:“这里的确是一个万神窟,但其实,这里只供了一尊神。”

   全都是他!

   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脸,谢怜仿佛陷入了一个迷幻又诡异的梦境之中。晕头转向了半天,他忽然想起一事,道:“等等,慕情。你之前没机会看这些神像的脸吧?方才你要扯下面纱,不是被他阻止了吗?”

   慕情哼道:“我根本用不着看这些神像的脸,就知道雕的是你了。”

   谢怜道:“这怎么说?”

   慕情把一堆面纱揉成一团甩到一边地上,额头青筋微起,道:“怎么说?因为当年你所有的衣服、配饰、起居,全都是我负责的。我给你洗我给你补,你的每一件衣服天下都没有第二件相同的,他这些石像雕的太过细致了,什么都给雕上去了,完全一模一样,我当然一看到衣服就知道脸是谁的了!”

   “……”谢怜捂住了额头,开始回想一路花城怪异的表现。一旁的风信道:“他不让我们看这些神像,说明他很清楚这些像有什么古怪。恐怕什么雪崩了无意间掉进来都是鬼话,他肯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慕情则道:“岂止,我看说不定就是他把我们丢进那个满是蜘蛛丝的坑里的。他是真的想杀我们。”

   谢怜道:“可是……这些神像到底怎么回事?”

   仔细看,这里的每一尊神像都栩栩如生,细节之细,简直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可想而知,雕刻者对神像本人的观察有多细致入微。谢怜敢说,就算是出自当年仙乐国最负盛名的工匠之手的神像,也没有到达这个地步。仿佛工匠的脑子里全都是这个人,眼睛里只看得到这个人。

   三人被这些长着同一张脸的神像包围在中间,风信一脸恶寒,道:“说真的……我他妈……瘆得慌……太他妈像了。”

   而且,数量还如此之多。慕情道:“我怀疑这些神像是什么邪术所需的道具,先毁了再说。”他说完就要一个手刀劈下,谢怜的思绪一下被拉了回来,阻拦道:“且住!”

   慕情看他:“你确定?这邪术说不定是针对你的。”

   谢怜想了想,还是道:“先别轻举妄动吧。我觉得邪术的可能性很小。”

   风信道:“我觉得挺大。我真是操了……你看着这些东西不害怕吗?”

   慕情与谢怜对视,道:“根据是什么?”

   谢怜摇了摇头,道:“没有根据。只是,这些神像雕的挺好挺用心的,没弄清楚之前就贸然毁去,我怕造成遗憾。”顿了顿,又道,“三郎……也许瞒了我什么,不过,我想,至少不会是对我有害的事情。”

   慕情简直不可思议:“……你是不是真被他下了什么蛊迷了心智,我看就是他把可疑两个字写在脸上你也会变得不识字吧。”

   两人这边正说着,那边风信忽然如临大敌,道:“小心!”

   谢怜和慕情皆是一警,道:“怎么了?”

   风信道:“那蜘蛛丝又来了!”

   果然,掌心焰的火光照到前方石壁,壁上附着了大片密密麻麻的白丝,三人都是心道不好,怕是又要有一场恶斗。谁知,那白丝却并不如方才坑底的凶悍,一动不动,也没攻击上来,竟是和寻常的爬山虎没什么两样。三人等了一阵,谢怜道:“这些丝网,好像不是活的。”

   风信道:“不是活的那是干什么用的?”

   谢怜心中有所计较,走上前去查看片刻,这才确认了,道:“它们好像在遮着什么东西。”

   三人来到那石壁前,谢怜试着拉了拉,撕下了一大片白丝。那白丝果然十分坚韧,撕扯不易,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撕下。

   面纱下遮掩是神像的真面目,那么石壁上,遮掩的又会是什么?

   另外两人也一同加入了撕拉蛛网的队伍中,三人分别负责不同区域,不多时,谢怜这边露出了一片石壁。他道:“是壁画!”

   石壁上,被蛛丝重重遮住的,是大片大片的壁画。整面石壁上都密密麻麻挤满了线条、色彩和小人,分为许多小块,画风各不相同,有的粗犷,有的优美,有的精致,有的诡异。看了一阵,谢怜道:“……这是他画的。”

   慕情道:“他?花城?你能确定?”

   谢怜轻声道:“能。上面有字,字是他写的。”

   他指了指墙上一个血红色的小人,旁边写了一堆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扭曲文字,仿佛是神志不清或是极度痛苦时写下来发泄的。凭文字大概能猜出,这个血红小人画的就是花城自己,只是不知什么缘故,他把自己画得丑怪丑怪的。风信看了一眼,忍不住道:“这字……丑瞎了我的眼。我敢说我都比他写的好。”

   比风信写的还丑,那就是真的丑到无药可救了。谢怜满目眼花缭乱,根本不知从何看起,但一旦确认这是花城的手笔,好像突然发现了一笔巨大的宝藏,手指尖都有些微微的发抖。这时,慕情似乎在不远处发现了什么,道:“……殿下,你快过来。快过来看!”

   谢怜这才回过神,道:“怎么了?”

   风信和慕情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指着墙上一幅画给他看。那幅画在整面墙壁里也算是大的一幅,正中画了一座高高的城楼,底下是人山人海,拥着一座华丽高台。线条简单,然而寥寥几笔,抓形极准。

   慕情指着画面中央,颤声道:“原来……是……是他吗?”

   谢怜也在盯着那里。

   整个画面是无色的,只有画面中的的两个人物有颜色。下方有个小人,是白色的,好像周身都在发着光,向天望去,伸出双手,正要去接一个从城楼上掉下来的小人。

   而那个小人,是血红血红的。

   慕情喃喃地道:“……是他吗?是他吗?上元祭天游那个掉下来的小孩儿?怎么会是他?居然?血雨探花?是他???”

   风信狂拍他们两个,指旁边道:“后面还有!”

   谢怜走过去,只见另一幅画上,是一座破落的小观,神台上供着一尊神像,周身也是白光淡淡的一层晕染,一手仗剑,另一手执了一把红伞,递向下方。而下方有一个丑丑的血红小人,也用双手捧着一束小花,献给了他。

   谢怜一下子觉得脑袋有点儿疼,一手按住突突跳着的太阳穴,继续往下看。

   再下一幅,描绘的似乎是战场。大批大批的士兵们整装待发,天空里悬着一个白色的小人,手持长剑,神威凛凛。而下方乌压压的军队里也有一个血红小人,仰头看着天上的那个人。

   谢怜正看得出神,一旁风信难以置信的声音响了起来,道:“这个红的,都是一个人吧?都是他??都是花城?我他妈……他一直跟着你啊?!”

   慕情也是一脸匪夷所思,道:“不仅是跟着,他还盯着。盯得很紧,很紧。哪哪儿都有他!你们看,这儿还有大街、不幽林、这是什么?背子坡?我的天……那些神像该不会也是他雕的吧?!”

   风信一路看下来,简直毛骨悚然了,道:“我他妈……这什么人啊?从八百多年前就一直盯着你?!到今天还跟着你?我操了!这也太恐怖了!他中邪了吧?!他想干什么啊?一般的信徒根本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吧,他究竟想干什么?!”

   慕情道:“有阴谋……一定有阴谋!快继续看,一定能在这里找出线索!”

   谢怜已经被震懵了。

   他盯着那墙上的血红小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许多并没有遗忘、却并没有在意过的记忆纷纷杂杂、争先恐后涌入脑子里,连呼吸都快跟不上了。这时,又听那边两人大叫起来。谢怜一个激灵,道:“又怎么了?”

   风信和慕情都站在一片石壁前,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见他要过去,风信连忙转身把他拦住推了回去,道:“我|操,别看!”

   谢怜:“?怎么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不能看?”

   慕情也是脸色发黑,道:“……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赶紧跑!”

   二人一人抓着他一条胳膊,又是一路狂奔。谢怜被他们拖着,道:“你们干什么啊?我还没看完那个壁画呢?!”

   风信边跑边怒声骂道:“不用看了!那种东西不能看!我操了真是!我真他妈从没见过这种事!这种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怜莫名其妙:“你从没见过什么?三郎怎么了?”

   慕情斥道:“还叫什么三郎,别叫了!跑都来不及!你以后也不要再接近他了,他不正常,他有病啊,他是个疯子!!!”

   谢怜听不下去了,道:“你们干什么这样骂他?不是我说,大家都没正常到哪里去好吗?”

   风信道:“别问了!你不懂!他跟我们不一样!他疯了!他、他对你……对你……”

   谢怜道:“对我怎么了?麻烦放下我,让我回去自己看行吗?”

   一个要回,两个要拉,三人正僵持不下,前方忽然传来了一个森冷冷的声音:“我不是说过,到了别人的地盘上,不要乱动东西吗。”

   三人俱是一僵,转头望去。只见前方倚立着一个红衣身影,花城正靠在石壁上,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微笑道:“否则,会有什么下场,我可说不准啊。”

   虽然他面上在笑,可那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黑沉沉的浑浊不清。他抱着一条手臂,另一只手则在漫不经心地玩弄着一样小小的东西。

   正是束着那一缕细细发丝的深红珊瑚珠。珊瑚宛转流光的红色,和他苍白指间的红线缘结,一般的夺目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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