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仰脸注视她半响,目光里神色复杂,似悲似喜似哀似怨,种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最终将最后的真相与希望缓缓倾倒而出。
“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就算我是神医,也只能靠着自己浅显的医术来勉强为他续命最多一个月,一个月后,他最后的生命之火也消耗殆尽时,那也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想为他做些什么,那你便去五洲之北,那里有一座高山,山峰的顶端生长着一株千年雪莲,它花色纯白,纤尘不染,乃是这天下极其阴凉之气,或许能和这裂魂散霸道的阴毒之功相抵,以毒攻毒,这是最后能救他的办法了。”
“以毒攻毒?若是失败了呢?”萧天雨没有回头,目光里透漏着些许悲凉,“若是这招也不行,那届时两种毒素在他体内生根发芽,那便是必死无疑了。”
声音低沉压抑,全不似她这般年纪的少女所该有的嗓音。
这嗓音,这语气语调,仿佛是阅尽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世态炎凉之后,所有的沧桑之气。
“可若是让他起死回生了呢?”老者嗓音苍老沙哑,听来却让人有股截然相反的鼓舞之气,“生死,不过转瞬,若是错失了良机,那终其一生,恐怕也再难参悟半分,强者,置之死地而后生,死灰复燃,能从刀枪箭矢,累累白骨中安然而处者,方为英雄……你,不相信他吗?”
少女神色一凝,苍凉无神的目光刹那间变得渺远起来,望着那矮小的床榻,又好似穿透了这间茅草小屋,望向远处的群星璀璨,星辰大海。
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一起面对了这么多,我还有什么能不信任你的?
“我,相信他!”
少女望着远方,背影坚刚,深深的嵌入那抹黄昏下的火烧云霞之中。
“可我又如何相信你呢?”
少女静默许久,突然抛下这么一句话,随即还不等他回答,便缓缓转身,冷冽若寒刀的目光立时落在他的身上。
“纵然你能救了他,可我若放过你,待你被压缩的功力恢复,届时,恐怕我和他的性命都难以保全,直接便会被你一锅端了。”
……这少女的疑心怎么这么重?
还有,她还知道自己此时不过是暂时屈居于她之下啊?
心里想着,他面上却不表露出来,捋着花白的胡子,眯起小眼睛微微一笑,“二小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武功高强,在下不过是一早已退隐江湖的老头子了,怎敢对姑娘下手?”
“你现在说的话,当真还以为我会信吗?”萧天雨手腕一甩,刚才收起的赤霄剑再度横空出世,险险的卡在他的脖颈上,二人动作奇诡,一时间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姿势。
“我要的答案,我已经得到了,反正留你也没有什么用了,黄泉路上,可别怪我……”
“我有办法让你心安,只要你放过我!”
…………
斗转星移,白云苍狗,时隔三年,历经战火的盘山城又一次迎来了新的生机。
但这主人,却又一次的换了。
重重宫门下,金色銮轿逆风而来,在众人朝拜的目光下,缓缓向烈渊皇宫行去。
过了定安门,玄武西门,最后才到达了中央大殿――承德殿。
殿内人满为患,此刻却都是噤若寒蝉,一声不吭,偌大的殿宇内,落针可闻。
赤金色的长裙迤逦如波涛,在这大红色的地毯上绵延不绝,凤冠霞帔之下,娇俏的身躯却一步步,刚毅的走向那紫金王座。
九十九重台阶,在这一刻,被无限的延长,仿佛听见了雨珠滴落的声音,又仿佛看见了彼岸花开的艳丽容颜。
待到那少女走到顶端,缓缓回首下望,威严的蓝眸横扫大殿内外,犹如冰刀刮地,声声铿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道是谁先发的声,但一声即出,后面跟随者无数,呐喊的人潮瞬间便充斥了整座大殿,汹涌澎湃的声音更是震动山河!
少女黑发蓝眸,绝世容颜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往下一望,俯首称臣的子民们从里到外,足足可以延伸至五条大街,但这至高无上的帝位,又是靠多少森森的白骨所铸就的?
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寒。
就在此时,台阶之下的一男子缓缓抬起头来,赤色的长袍随风猎猎扬起,不同于其他人的跪地俯首,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随着众人的跪拜微微向前倾了倾身。
此时见那紫金王座上的少女下望,顿时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四目相对间,曾经的种种,亦在脑海中回荡,于时间的长河上,他守着岁月,静待佳人回眸一顾。
为此他不惜以身涉险,直至最后险些命丧黄泉。
甚至可以毫不顾忌的说,他都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难道还会怕死吗?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萧天雨才会缓缓地将真心托付给他。
萧天雨原本的冷漠之色顿时一褪,也是唇角上扬,同样的回以微笑。
纵使金袍加身,亦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懂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才会尽全力争取,如果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岂不只能在原地打转,于昏暗的角落里望着胜利者的凯歌。
他夏侯燚,亦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此生所求,不过一人真心而已。
除此之外,深陷十丈红尘,再无他求。
“喂,你说,这花开的为什么这么茂盛,在若亭,以往是没有这样花草的啊?”
一女子身着素衣,懒洋洋的躺在一块岩石上晒太阳,手中把玩着一个粉嫩的樱花。
“你管他什么时候开,花自己都没说什么怨言,你操的哪门子心?“
在她旁边的一身着青黑色长袍的少年正与她头对头脚对脚的躺着,闻得此声顿时一哼哼。
少女倒不乐意了,把手中的花给捏成了粉末,嘟嘟道:“我说你这人怎么总是这么贱呢?“
“彼此彼此,我这么贱,还不是拜你所赐?不过话说回来,月怡,你这肚子怎么总是鼓不起来?要不……“
那男子脸上狰狞的刀疤此时看来也不由得温柔了许多,但那眼神,笑意,还是有点猥琐的……
“不要!“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长孙月怡便立马表示了反对,涨红着脸说道:“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反正我们孩子姓的是长孙又不是燕!“
“好好好……“燕血刃侧着身子,将那娇弱的少女一下子压在身下,炽热的鼻息在她唇齿便萦绕不散,“别管他姓什么,反正你,这辈子就是我的女人!”
长孙月怡刚开始还有些抗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身子也渐渐的软了下去,唇齿轻启间,迎合着那少年的狂热。
两人就在这幽州城外的一块露天大岩石上,不遮不掩的搞起来了……
实在是……实在是有辱斯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