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对虽然是百家场,可每年必受朝廷照拂。毕竟百家之言可代表着读书人的心中所想。李元长虽多年不上朝,可朝廷之事,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更是知道,要想稳住自己手上的江山,对这些读书人尊之、用之、掌控之,便已经功成一半。
而今年的清谈对,要说何人最惊艳,便是那个身穿破僧衣的和尚。而此人的名姓终还是被有心人查了出来。
毕竟他自己不说,可不代表便真的无人知晓。此人正是在无名小庙中清修了三年的和尚菩提。不过他早已经不是那时的无名和尚。且不说在清谈对这几天每每开口,毕竟语出惊人,座下皆惊。在他清修的小庙那里,他早就成了在世之活佛,甚至有人给他立了佛像。
而此事也在清谈对中流传开来,让这位原本名不经传的和尚更加神秘,真有人信他是佛陀化身。
此时的程臣功则不像之前一般,站在台上,高谈阔论,反而与其他人一般,坐在一旁喝酒。不过他喝酒只能是闷酒了。之前在清谈对上,他可是毫无敌手,独领风骚。可正是因为菩提插了一脚,让他这位只能与其他众人一样,成了看客。
他猛地又喝了一杯酒,看着台上泰然自若的菩提,冷声说道:“妖言惑众!”
说着站起身,愤然离席。
有的人自然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不过现在已经没人去给这位失意人溜须拍马。
而清谈对中一鸣惊人的菩提的名声,也传到了李元长的耳中。李元长听着太监喜子说着清谈对上的事,双眼一眯:“看来,这个僧人确实不简单。”
“在清谈对中还能得此名声,定不简单。”夜不阑面带微笑,他似乎也对菩提饶有兴趣。
“正巧,不久便是春祭大典。若是请了此僧人来讲经,开一个功德大会,也不错。”
“老奴跟陛下想到一起了。如果此僧人真的如喜子所说,那么也定会有不少信众。若陛下将此人请来,也能显示陛下之圣心。”
“朕可没想那么多。不过他的佛法这般高深,朕想着说不得请他开坛讲经,倒还真能为江山社稷引来气运?”
“陛下准备何时将此人请来?”
李元长想了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
“可如今清谈对尚未结束,陛下就下旨将他请来,咱们可没有这样的惯例。”
“夜老,朕所下之名,哪里需要惯例一说?只要朕想让他来,他定会来。”
“哦?陛下当真这么想?”夜不阑笑着问道。
李元长将手中的饵料洒进鱼池当中,拍拍手:“夜老,难道朕还能骗你不成?”
“陛下自然不会骗老奴,只是老奴以为,这个和尚大概和其他人不同。”
“不同?夜老说笑了。虽然清谈对表面上朝廷不过问。可但凡知晓清谈对之人都晓得,只要能够夺了魁首,那么便会收到朕的青睐与赏赐。若不然,清谈对怎么能这么多年依然存在?”
“陛下说的没错,那些读书人不少是为了名利而来,但也有例外之人。”
“依照夜老的意思,这个僧人就是意料之外?”李元长摇着头,心中自然不敢苟同。
夜不阑一时也孩童心性,说道:“若陛下和老奴所想不同,那么陛下可以和老奴打个赌。”
“哈哈哈……”李元长突然大笑起来。
着吓得跪在地上的喜子连忙闭嘴,低着头再不敢说话。
“夜老啊夜老,怎么竟然为了一个和尚跟朕设立赌约?”
“陛下不信老奴所言,那老奴自然想让陛下信。可若要试一试真假,不把此人召来,谁也不知。”
“夜老,朕原本没有跟你较真的念头,可听到夜老如此说,朕定要给此人下诏书,”
“喜子,可还有何事要说?”
“启禀圣上,暂无他事。”
李元长点点头,笑道:“那你下去吧。”
“陛下与老师准备将此人召来。奴才是否去安排?”
“这次便不用你去,退下吧。”李元长说了一句。
而夜不阑从来不离李元长版不掉的板儿,可这一次竟然主动“请缨”。
李元长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脸悠然的夜不阑此时又陷入酣睡的状态,李元长想让夜不阑为他拿文房四宝,自然不行。
“喜子。”虽然李元长的声音平淡无力。可喜子急忙从院口小跑进来,在李元长面前一丈处跪下。
“陛下有何吩咐?”
“”没什么,你将朕推入房中。
“是!”喜子小心翼翼站起身,推着木车来到房中。李元长笑着问道:“喜子,夜老收你为徒几年了?”
“八年。”
“没想到一转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朕记得,第一次见你时,那些的你还只是一个孩子。”
“嗯,奴才,七岁进的宫,十三岁拜师父为师。”
“能被夜老看重,日后你定有一番作为。”
喜子摇摇头:“陛下缪赞了,奴才只是在尽奴才的本分。师父曾说过,如我们这样的人,虽然表面上是人,可早就男不男,女不女。一辈子只能做奴才。”
李元长笑道:“”这话像夜老说的。不过虽然你们身子不全,可其他与常人无异,不需要一辈子做奴才。
李元长说罢,喜子却没有回话,等他将李元长推到桌子前,李元长问道:“朕刚才所说,难道你觉得不对?竟然没有回答朕。”
“陛下莫怪。”喜子猛然跪在地上,说道:“陛下,奴才只是无言以对。”
“看来,朕说的话,不如夜老说的管用啊。”
“陛下此言,奴才惶恐!”
“唉,真跟你聊上几句,怎么就开始惶恐?你啊,既然是夜老的徒弟,朕自然会给你多说两句。”
“奴才替师父谢过皇上。”
“研磨。”李元长说了一句。
喜子站起身,走到桌前,弓着身给李元长研磨。
“有时候朕在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不得人。”
“这样的事,奴才没有想过,不过奴才不是人,最起码在陛下面前不是。”
“这话是夜老教你的?”
“不是。师父一向很少对奴才说教,平日里只是有事便吩咐奴才去做。”
“这么说,夜老倒是甩手掌柜的,你这个徒弟还真是捡来的不成?”
“要说,奴才能拜师父为师,实乃巧合。”
“哦?这件事,朕还真没听夜老说起过,你给朕讲讲?”
“陛下愿意听,拿奴才就讲讲。当时奴才进了宫内,一直做一些杂活,其实,奴才进宫前,也不过是农村的娃娃,所以苦吃的多了,自然不会嫌弃。但有一日,巧遇见师父。”
“那是什么时候?”
“回禀陛下,就是在八年前的冬天,那年的冬天冷的厉害,奴才正在挑水,不慎摔倒。又无人帮奴才,奴才只能独自哭泣。师父看到后,就帮了奴才,奴才当时并不知道师父的身份,心中感动,给师父课了几个响头。于是师父就收下了奴才。”
“原来如此,看来凡事都是缘分呐。”
“大概是吧。”
“哈哈哈,那看来朕和夜老的这个赌约,怕是要输了。”
喜子没有回答,李元长将笔放下。而夜不阑则站在门口:“陛下,老奴认输。”
此时,一座山上。一刀看向李道禅,指指他,又指指自己。
李道禅莞尔:“好吧,咱俩都是心知肚明。不就是张淳风。他是你师父,可不是我师父。”
一刀摆摆手:“师父不让我叫他师父。”说着,一刀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
李道禅问道:“那老头真是奇怪,你这徒弟上赶着叫他师父,他不愿答应。小爷是不想做他徒弟,他却非要自称我师父。武功练得高,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容易将脑子练出毛病。”
一刀赶忙捂住李道禅的嘴巴:“不敬。”
看着一刀那只都能扣下一块泥丸的手,李道禅心中泛起恶心,急忙推开他。
“呸呸呸。什么敬不敬的。你是不是也该洗洗澡,去去你身上那些赃物。”
一刀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并没有什么觉得不妥。他嘿嘿一笑:“这样防寒。”
“照你这般说,是否还可防刀剑?”
一刀想了片刻:“哪天试试。”
李道禅一拍额头,和一刀说话,总能让自己哑口无言。李道禅手拿匕首,比划了几下:“不要改日,今日便好。”
说着就要刺一刀几下。一刀脚底抹油,极为滑溜,跑出破庙。
“还有你不敢偷的地方?要说偷看寡妇洗澡,山下怕是没有,但若是说柴米油盐,我觉得还是有不少。况且,这龙虎山上的都是高人,就算被抓住,也不会像那些乡野村夫,不由分说,要打要杀的。如何,要不试试?”
一刀显然被李道禅的话说动了心思,可是随即又缩着脑袋,连连摇头。
李道禅一拍一刀的肩膀:“你还挺机灵,这都说不动你。走吧,咱们今日就正大光明上一趟龙虎山,咱们还是先礼后兵。其实动手的话,还是算了,咱们两个估计都不够山上那帮道士塞牙缝的。”
李道禅带着一刀大摇大摆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