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清竹收到了自己师兄清虚的密信,说是昭和国皇宫内有妖孽作祟,妖孽法力颇深,需要他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他身为蜀山如今的掌门遭遇此事,定然是当仁不让。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在师傅还在之时,曾经出现过妖孽,现如今再次出现......也不知怎么得,清竹心中惴惴不安,心头划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蜀山本就在昭和国的过境内,又深得昭和国国君的敬重,于情于理,他都该去一趟。
只是念及无心...罢了,且让无心随他一同去罢。
清竹打定主意后,又派人前去传了无心,并未说清详情,便带人火速赶往昭和国国都。
无心甚至都来不及和窝在榻上的小狐狸知会一声。
他本来打算带着小狐狸一同出蜀山,可听闻此次下山是为了捉妖,事关重大,非同小可,且还有危险,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心中仍不免担心小狐狸独身在蜀山会不会安然无恙。
除了小狐狸之外,他更关心的是沈墨。
他们本来约好明日再见,只是现在事出突然,他甚至还来不及与沈墨知会一声,就离开了蜀山。
沈墨会不会怪罪他的爽约?
坐在马车里的无心兀自低着头,心中思绪万千,脸上的神情也是说不出的忧心忡忡。
这一切,一旁的清竹都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坚信自己此次带着无心出来是对的。
无尘在外驾着马车。
车轮轱辘轱辘滚动,发出细碎的声音,偶尔撞到山路上挡道的大石,免不了马车晃动,发出的声音更为剧烈。
然而马车内的二人岿然不动,恍若未闻,一人是静心平气,而另一人则是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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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并未想过无心有朝一日会不告而别,也没有在无心的身上留下法印。
直到夜深人寂,整个蜀山四下无人静得可怕之时,已经没有看到无心归来的身影,沈墨才暗道不好。
等他翻遍了整座蜀山都不见无心的身影,一张俊美的脸阴沉得堪比窗外的夜色,如泼撒的墨水,让人见之不禁心生恐惧。
化作人形的莫凡站在沈墨身侧,低着头,身形已经在沈墨散发的冷气中颤颤巍巍。
修为高的人(妖、仙)的威压自然不是修为低的能抵挡的,莫凡差点没跪下来。
【大大,你不要生气,无心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不辞而别的。我们再等等,或许等到天亮,无心就回来了......】
小白心中怕得要死,可是为了主人的幸福与未来,不得不出声在沈墨面前替主人说话。
天知道,现在阴森异常的大大有多可怕!
“嗯。”沈墨冷淡应了一声,便兀自坐在床榻上打坐。
他虽然很生气无心的不告而别,但是那种生气根本不至于让他体内灵气翻涌暴动。
甚至他发现他只要一动怒,身体中的灵气就会倏然暴涨几分,这种异常哪怕是他这样对修行之事并不是很了解的人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似乎,这具身体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或许连原来的那只狐狸也不知情?
还真是匪夷所思。
沈墨敛了敛眸,平复这股诡异澎湃的力量。
这一打坐,就是两天。
等沈墨再次睁开眼睛时,依然是两天后。
轻轻扫了一眼四周便知道无心这两日并没有回来。
无心到底去了哪里?
问小白也是白问,沈墨在守株待兔和亲自去寻中选择了后者。
正好,他也好趁此机会好好看看这么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他还是不能对自己的身体里的诡异力量释怀。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打坐时,突然梦见了一个叫“骆韩”的男人。
很模糊的画面,模糊到他根本看不清男人的脸,可是他能肯定的是这个“骆韩”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究竟是小狐狸的记忆还是他自己的记忆?
沈墨有些混乱,理了理思绪,也理不出个门道来。
身子微微一动,整个人便消失在屋内,而是出现在山脚下。
山间清风徐徐,草青花艳,远处还能看见炊烟袅袅,颇有几分宁静致远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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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无心等人经过两天的路也来到了昭和国的国都――咸丹。
朴素的马车在来人的接引下缓缓驶进皇宫大门。
“师弟,你可来了。”
清竹与无心刚下马车,清虚便立刻上前,神色欣喜。
“师兄,别来无恙。”
“无尘(无心)见过大师伯。”
无心和无尘拱手行礼。
无尘目不斜视,彬彬有礼,倒是无心好奇蜀山外的天地,一来宫中便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这下看见清虚师伯身上并未穿着道袍而是一身锦衣华服,心中稍感疑惑。
“尚好。”清虚颔首,旋即连忙将人引荐给身后一身明黄的青年男子,道:“这位就是昭和国的国君陛下。”
“见过陛下。”三人异口同声道。
“各位道长不必多礼,正事要紧。”昭和国君倒是没有身为一国之主的架子,对待无心等人的态度称得上是礼贤下士。
一脸的焦灼与惊慌无一不显示出这件“正事”有多么棘手。
“是啊,师弟,为兄心中与你提起的妖孽,法力颇深,符水和法阵根本奈何不了她,甚至连让她显现原型都难,事已至此,唯有你我二人联手才有可能制住她。”
清虚神色凝重。
经过一番商讨后,无心三人才知道这妖孽是何人。
此妖孽不是旁人,正是昭和国君最为宠爱的皇后娘娘。
二人是青梅竹马,自小的情谊让国君在身为太子时便娶她过门,一直到如今登基为帝,感情始终如一。
纵使为了巩固前朝朝政不得已广纳朝中大臣的女儿为妃,可后宫佳丽三千也不及皇后一人在国君心中的地位。
二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感情笃深一度令人艳羡。
可就在七天前的某一个晚上,国君宿在皇后的凤鸣宫中,夜半起身出恭时发现身侧的爱妃不知所踪,匆匆推门寻去,却看到了让他惊恐的一幕:
那夜月光皎皎,殿门外的所有侍卫均闭着双目站在远处,而他的皇后则在殿门外盘腿而坐吸食着空中的月华,整个人的身体也从人形变成白狐,又从白狐变成人形,吓得国君连忙退回了殿中。
国君怀疑是这妖孽杀害了他的爱妃,随后取而代之,想要将其除掉,又恐此事传扬开来会让皇宫上下惶恐不安,只好一边与妖孽虚与委蛇,一边偷偷寻找能人准备一举攻破。
恰好四方游历的清虚正在国都内,国君听过清虚的威名,便将人请进皇宫。
谁知清虚一来,一望凤鸣宫,便知此妖孽非等闲之辈,未免打草惊蛇、惹人耳目,清虚换下道袍,留在宫中见机行事。
只可惜用了符咒和阵法均无丝毫用处,无奈之下只好命人传信至蜀山,请清竹下山。
听完后,无心却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的那只小白狐。
他知道小狐狸一直都很有灵性,莫不是它也是妖?
可是他从未见过妖,对妖的认知完全是来自师傅的口头描述。
都说妖残忍无道,净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他的那只小狐狸并非如此。
或许是他多心了吧,他的小狐狸只是一直拥有灵性的小狐狸罢了。
此刻,众人都在商议如何对付那凤鸣宫的妖孽,无人察觉到无心的心不在焉。
却说话刚谈到一半,守在御书房外的太监总管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皇上,凤鸣宫中派宫女来请陛下过去。”
国君闻言,脸上掩不住的惧意。他与皇后约好每日午时便去凤鸣宫陪她一同下棋,可自行那夜之后,他哪里还敢到凤鸣宫去?
一连几夜皆睡在其他妃子那里不说,每天一到午时就以在御书房批阅奏则为由,拒绝了皇后。
可事不过三,如今都已经第七天了,再这么下去,他的异常怕是会惹那妖孽的怀疑,倘若去的话,他又害怕得不行。
都说狐妖以吸人精魄为食,他怕自己再去凤鸣宫便会惨遭毒手。
“你先退下,就说朕此刻与大臣有要事相商,得空便会去凤鸣宫。”
“喳。”太监总管躬身退下。
“几位道长,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这可如何是好?”
纵使身为一国之君,可又岂是真的无所畏惧?人都是怕死的,刚遑论在刚到中年的皇帝,龙椅都还没坐上多少年,能不怕死吗?
“陛下,莫要着急,此事不如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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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天上的月因临近十五,残月早已化作玉盘,高挂枝头。
初夏之际,气温渐升,即便是到了深夜,也丝毫没有凉意。
月明星稀,蝉声渐鸣叫。
此刻的皇宫大院中,除了拿着灯笼巡逻的宫内禁卫军之外,几乎所有的宫殿都熄灭了烛火,进入了梦想。
除了――凤鸣宫
国君按照几位道长指点的那般今也来了凤鸣宫,特地带来了掺了符水的鸡汤以及清竹的法宝乾坤镜,又或者叫做照妖镜,欲今夜就将妖后拿下。
然而,国君只身一人与妖后相伴,着实害怕,从一进殿门开始便惶惶不安,脸上虚汗密布,就连走路的双腿都是发软的。
“陛下,可是近日来劳累国事,身子不适?阿珍颇懂几分药理,不若让阿珍替陛下看看?”自称阿珍的女子,虽以年逾三十,可面容却依旧如双十的姑娘那般貌美,行为举止落落大方,对待国君又端的是柔情似水。
这一切本是国君最为着迷的地方,此刻却令其极为恐惧。
他当时还疑惑为何他的阿珍容貌不见苍老半分,如今怕是吸食男人精气才得以容颜不改的吧。
毕竟民间坊内流传的话本中就有提及狐狸精吸食男人精气事实,以前他只当是荒诞谬论,而今却是他亲眼所见的事情。
“无妨,朕近日操劳国事,倒是怠慢了阿珍,阿珍可会怪罪朕?”国君抹去脸上的汗迹,故作镇定地牵着阿珍的手来到桌旁坐下,道:“这是朕特地让御膳房为你熬制的鸡汤,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多谢陛下。”阿珍身着凤袍,柔柔一笑,立刻盛了一碗汤药,用汤勺勺起一口,置于鼻尖闻了闻。
此举吓得国君心都要随之跳出,生怕阿珍发现了异常,直接要了他的命,因此收于袖口中的右手死死捏着清竹交给他的“乾坤镜”。
“陛下,阿珍此生最爱之人便是你,此汤既然是陛下之意,阿珍定不会拒绝,只是希望陛下能明白阿珍对陛下的心,日月可鉴。”
阿珍明明是笑着的,可脸上的神情却溢满了哀伤,说完这段意有所指的话之后,一口便把碗里的汤喝得一干二净。
正在这时,国君立刻拿出攥在手心许久的“乾坤镜”,将铜黄色的镜面对准阿珍。
只是须臾之间,座位上的温婉女子便发出了惨烈的叫声。
而无心等人听到这叫声,立刻推门而入。
“道长,快,快收了她!”
被乾坤镜照着的阿珍立刻恢复了国君那晚见到的模样,在人形与兽形中来回变化,最后以半人半兽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保留着人的模样,却多了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以及一条通体雪白的长狐尾。
“大胆妖孽,你蛰伏在皇宫大院究竟意欲何为?”
清竹当下破口大骂,国君也立刻将手中的“乾坤镜”交给清虚,自己则匆忙躲在众人之后,用忌惮且冷漠的眼神望着阿珍。
“哈哈哈,意欲何为?我十三娘若是想要为祸人间,那里还轮得到你们在此指手画脚,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已。
荣御,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我可曾害过你,你当年说过此生不负我,可如今却亲手将让我喝下掺有符水的鸡汤?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山盟海誓?”
荣御是昭和国君的名讳。
见阿珍质问自己,国君微微有些错愕,道:“你知道?”
“我怎会不知,前些日子御膳房送来的膳食中哪一样没有掺杂符水,就连凤鸣宫外院子里布下的阵法,我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只是在等,在等你亲自动手,我多么希望你永远不会亲自动手,可是你还是来了......”
“还是来了...”
阿珍美眸含泪,泪水顺着话慢慢滑落。
“你休要胡言乱语,你分明就是狐妖,你残忍地杀害了朕的阿珍,取而代之罢了。”
“她早就在四岁那年便溺水身亡,我当时贪玩便化成了她的模样,而后与你相识相知。
这些年陪伴你的人是我十三娘,你许下诺言的人也是我十三娘,你认识的阿珍从来都是我十三娘,并不是她!我只是借用了她的身份罢了!”
“不可能!是你害死了阿珍!道长,速速收了他!”国君猛地摇摇头,大喊。
清竹和清虚见状立刻施法准备与阿珍缠斗一番。
却见阿珍抹了抹泪,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根本无意反抗,既然陛下让臣妾死,臣妾不得不死。”
清竹、清虚正准备动手,久站在一旁的无心忍不住出声,道:“师傅、师伯且慢,无心觉得她并非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可见并非十恶不赦,何不放她出宫?”
“不行!必须拿下!”国君大声喝道。
“不可。无心,你不懂,妖就是妖,妖就是会为祸人间的妖,你若是放了她,他日后患无穷!”
清虚也随之附和,说罢,与清竹相视一眼。
喝了符水受了乾坤镜尚能维持半人半兽的模样,可见此妖狐道行不浅,他们不信妖狐所言,万分不敢大意。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妖狐当真毫无抵抗地被二人拿下。
场中所有人皆是喜笑颜开,独留无心一人紧眉思索,看向阿珍的眼神也充满了疑惑。
妖当真就是妖吗?
是妖就该除之而后快?
若是他的小狐狸当真也是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