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出言嘲讽的事时常发生,许可从来都是逆来顺受,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他完全没听懂白薇薇的话中之意。
什么叫做女装癖?为什么要骂他?为什么要让他去泰国做手术?
“就是说,许可你是不是同性恋啊?”
“真没看出来许可竟然是同性恋,还喜欢穿裙子、戴假发,好变态。”
“听说同志之间都很随意的,随随便便就约=炮,上床,很不检点,我估计着许可肯定已经被人上过了。”
“你说的有道理。”
“这腿、这胳臂...啧啧啧。”
在走廊上许可没有听清楚其他人的非议,但是在教室里同班同学的议论他听得清清楚楚。
许可缩着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脸茫然。
“你怎么不说话,有胆子做却没胆子说?”白薇薇不屑地笑了一声,拿出手机,将手机上的高清图片放在许可的眼前:“看到了吗,这是你吧?”
“穿这么骚,是要去勾引男人吗?怎么,那些老男人的滋味怎么样,弄得你舒服吗?”
白薇薇本来就是个小太妹,这些带着侮辱性的污秽之言张口就来。
原本就一头雾水的许可此刻更是不明所以,但是看到自己的一张穿着黑裙子戴着长假发的照片,脸色“唰”地一下变白。
现在他才明白同学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勾引男人,他没有陪睡,他没有...他没有...
屈辱感一阵一阵袭来,身体更是颤抖得厉害。
“还不止一张呢,看看,好几张,你这个男女表子!”
白薇薇似乎很是欣赏许可此刻颤抖的样子,说的话也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
“许可不是这种人!”
在场的所有同学都瞪大双眼看好戏,只有容双站起来为许可说话。
“哎哟,这位新同学,你可不要被许可给骗了,他这种人就是恶心!”白薇薇只是针对许可,对容双倒是没有说任何难听的话。
“不是的...”
容双并不怎么会说话,也只能站在原地,涨红着脸说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白薇薇冷声嗤笑。
就在这时,班主任托班长把许可给叫进来了办公室。
许可低着头,忍受着周围奇奇怪怪的视线,红着眼眶走进了办公室。
“许可,来,过来坐。”
班主任虽然看上去严厉,甚至有个外号叫“灭绝师太”,但是说话的语气极为温柔。
哪怕是素来胆小、懦弱的许可在面对班主任时,也并没有那么害怕。
相反的,此刻只有许可和班主任的办公室,阻隔了外界难听的言论,让许可难受压抑的情绪缓和了少,只是一双凤眸还是泛着微微湿意。
许可乖巧地坐在一旁的位置上,与班主任隔着办公桌,二人面对面。
“老师好。”
“是这样的。”班主任放下手中的钢笔,神色严肃又认真地问:“周六晚上,在学校的贴吧、论坛上爆出了一些列照片,是关于你的,你知道吗?”
闻言,许可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再一次变得苍白,就连微红的唇瓣都渐渐褪去了颜色,且微微颤抖着。
他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那个照片上的人就是自己,毋庸置疑。
他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在他失去记忆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双手微微攥紧西装裤,紧张害怕到额间渗汗,低声回答:“知道。”
“知道是吗?”班主任点了点头,顿了顿道:“这些照片在论坛和贴吧上造成了严重的影响,昨天晚上,校领导开了个会,统一决定要劝退你。
但是不给你任何处分、警告,还会把学费退还给你。
具体的情况,我需要和你的家长谈。
鉴于你的父母都不在身边,校通讯录中也没有记录其他人的联系方式,等下你联系一下上次来过学校的那位家长,将这件事情解决。”
许可强忍住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如倾盆大雨似的,不大的小脸上满是泪水。
“老师,我......”不想被退学,我不想被开除。
满腹的委屈和难受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张嘴便是如鲠在喉,带着浓浓的鼻音。
“许可,老师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这件事情都是校领导亲自决定的,老师也没办法。”
班主任说到这儿,也微微叹了口气。
她做班主任也十几年了,见过不少被开除又或者说劝退的学生,有打架的、有谈恋爱的、有抽烟的......
但那些学生的确不是什么乖巧的学生,屡教屡犯,屡教不改,超过记过、处分的次数的才会这样,但是像许可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见。
帖子上的内容她都一一看了,除了照片看上去像是许可本人之外,所有的侮辱性文字,她这个做老师的一概不知。
可即便如此,校方为了维护声誉,直接做出了这样决绝的决定。
“今天的课,你可以不用上,今天就让你的家长过来。”
“我……我。”许可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细若蚊吟回道:“……好的。”
说罢,他低着头慢慢走出了办公室,整个人仿佛是行尸走肉似的,在学校周围晃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可是周围诋毁、辱骂的声音无孔不入地传进自己的耳朵里。
“女表子”、“贱=货”、“变态”等字眼都被人一一按在他的头上。
许可想大声反驳,可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除了一开始说了几句惨白无力的“我不是,我不是......”后,自暴自弃,不再说话。
他在操场边找了个安静的小角落,无助地蹲着,神情恍惚。
好一会儿
许可也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突然眼前出现一道人影,挡住了他眼前唯一的光明。
“原来你在这儿 ,害哥哥我找了你这么久!”
许可抬眸一看,一双堪比核桃似的红眼睛从空洞到聚焦,愣愣地望着眼前的陌生男人。
“怎么,装作不认识我?我都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男生,还是长得这么白白嫩嫩的男生,那天我还真是看走眼了。
怎么样,要不要跟哥哥走,哥哥也喜欢像你这样放浪的美少年。”
黄永言笑声猥琐,语气猥琐,一身抖动的肥肉随着他的笑声一并抖动,目光淫邪。
“听说,你已经被开除了,今天就跟黄哥哥一起去玩玩?酒店的钱黄哥哥出,你一夜要多少,黄哥哥都给你!”
黄永言说着直接将人从角落里拖了起来。
“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你,你放开我!”
黄永言的大手紧紧攥着许可的细胳臂。
这个人许可的确见过面,就是周末在商场买奶茶的时插队的那个男人,被沈墨吓走的人。
只可惜,他对那时候的记忆毫无印象。
-
这个时候学校正是在上课的时间,就连在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同学都少得可怜。
黄永言轻而易举地就将人强硬地带到了学校的后门。
学校的后门安保人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再过两年就到了退休的年纪。
正门除了放学时段学生都难以随便出入,但是后门不一样,专注翻墙出去的学生都知道,知道门卫老大爷喜欢抽烟,只要在出入时塞上几根烟,老大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黄永言就是这么从后门进来的。
这一点还是广阳经验传授。
就在周六的晚上,论坛、贴吧上的事情闹出来后,广阳在他面前随口一提,他也就随便一看,恰好就看到了许可。
上周在奶茶店前的耻辱他怎么可能忘得了?
他一直在找机会怎么好好修理那个男人,谁知刚好就看到了这茬,瞬间就兴奋了。
又恰好在广阳嘴里听说了有关许可的事情后,心中就计划着这件事。
虽然这个小娘们是个男的,他也一定要把这个女装癖的小娘们给睡了,一雪前耻!
黄永言之所以能这么容易地找到许可,也都是“多亏”了广阳和许莺。
-
黄永言一只手狠狠抓着许可的手臂,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给广阳打了个电话。
“小阳,这个许可就是个骨子里的娘们,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好对付,我的兄弟们都在外面没进来,我一个人就搞定了!现在人我马上就带走了,等我把他上了,视频给你寄一份!”
淫=邪的笑声从黄永言嘴里发出。
广阳带着黄永言找到许可后,就一个人默默离开,让黄永言和他的兄弟把人带走。现在一听到黄永言说一个人就把黄永言给搞定了,有些不信,连忙问:“表哥,你是说真的?”
但是也不是全然不信。
学校的同学都知道广阳家背后有黑势力背景,其实这都是他自己故意传播出来的假消息,只不过是他的表哥黄永言是个在道上混得还有些名堂的混混。
身后跟着一帮子三教九流的社会青年,而他也是其中一个。
“当然是真的!”
“那表哥你赶紧离开了学校。”
“好的,马上就走!”
……
黄永言说完,立刻挂掉通话,将手机放进了口袋中,转眸见正看见一旁的漂亮少年梨花带雨的样子,看到眼睛都瞪直了,小腹的邪火突然窜起,眼里的邪念越来越浓。
另一只空闲的手已经按捺不住伸向了许可脸蛋,然后再一步一步往下......
眼看黄永言的手要探入许可身上的白色T恤时,一阵剧痛从两腿之间传来,痛得黄永言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裆部。
“你...你...”
“我,我什么呀?”
少年歪着头笑得一脸无辜。
“活着不好吗,非要找死!”从喉咙里溢出来再到唇齿间的嗓音,轻柔却令人毛骨悚然。
少年邪邪一笑,微微眯起眼睛,淡色的唇抿出凛冽的弧度,精致的眉眼间,在话落的瞬间,掠过一丝厉色。
捏紧的拳头不遗余力地打在了黄永言的脸上,黄永言刚陷入差点断子绝孙的痛中,根本来不及回神,就再一次陷入了一阵痛苦的挨打中。
“啊!别打了,我错了,放过我!”
“对不起,我错了!”
“疼!痛,饶了我!”
谁也无法想象一个纤瘦的少年竟然能够将一个肥胖如山的大个子打得双手抱着头,无力地承受着一劝又一拳的重击。
“饶了你?”许彻冷笑一声,视线冰冷如刀,道:“别妄想!”
今天他不把这个人渣揍成木乃伊,他就不信许!
许彻的脾气不好,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
一下又一下的拳头猛地往黄永言身上砸,鲜血迸溅,有他有些甚至渐到了许彻干净白皙的脸上,为其平添几分妖冶。
嗜血又迷人。
然而,许彻做事又太过大胆,即便下课铃声响了,路上过往的同学也越来越多。
很快,二人身边就陆陆续续围了不少人。
大部分是看热闹的。
“天呐,这人谁啊,打得这么凶,都流血了。”
“是啊,我去,被打的人好惨。”
“咦,这个人不就是那个贴吧上的什么什么许可吗?”
“对啊,就是他,不得不说,男装倒是挺帅的。”
……
少数几个人似乎是看不下去,以为是同学之间有矛盾,连忙上前劝架。
“这位同学,你别打了,你再打,就要把人打死了!”
首先说话的是学校的校学生会的同学,他个子高,力气大,伸手将许彻慢慢往后拉开了一步。
“是啊,同学有什么矛盾好好谈,不要动手”一旁的人也开始连声附和。
“这位同学,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
“闭嘴!”
许彻不动声色将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给甩开,轻轻撩了撩额前的碎发。
那双漂亮潋滟的凤眸里,不经意间望向众人时,幽光涌动,宛如翻涌的墨色漩涡,染着浓重的戾气。
围观的众人一看到这个眼神,不禁身子一颤,只觉得脊背发凉,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有些更是直接被吓得快步离开。
校学生会的同学也被许彻冷厉的眼神给吓到了,顿时说不出话来。
许彻冷笑一声,将众人畏惧的目光看在眼里,低声骂了一句:“垃圾!”扬长而去。
许彻从后门翻墙而出,在附近的小超市买了一包烟,连续抽了三根之后,这才再一次翻墙回到了学校,回到了高二(十五)班。
一路上众人看向许彻的目光依旧怪异,却又与一开始那种截然不同。
一开始的那种的目光是鄙夷、蔑视的,而现在更多的是恐惧。
许彻不知道的是他今天当众打人的事情早就在他翻墙出校的时候传得沸沸扬扬。
这次不像上次他揍广阳和程平那样,在无人看到的器材室,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作为一个学生,在学校这样神圣的教育领地打人势必会受到重大的处分,更何况是许彻这种特殊情况。
所以,许彻刚走进教室,还没坐上椅子,还没来得及听容双说话,人再一次被叫到了办公室。
这一次,班主任的脸色显然比之前要难看很多。
几乎高二(十五)班所有人都以为许可是个乖巧有些怯懦的人,谁知道,这样的人竟然把一个一米八左右的高个子给打进了医院。
她一直以为上次的广阳和程平那件事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现在看来二人根本就没有说谎,就是许可把人给打的。
这样的暴力又有女装癖的学生,的确是应该退学的!
“许可,教你家长过来一趟,趁还没放学,把手续办一下。”
嘴里吐出的话冷冷冰冰,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不用了,手续不需要家长过来,我一个人就可以。”
他没有家长!也不需要家长!
“你!”
班主任似乎没有料到许彻会是这样的态度,心中的怒火更是抑制不住地往上窜。
但是她虽然生气,她也不会和和自己的学生发生矛盾,哪怕这个学生她并不喜欢。
“叮铃铃”
座机突然响起。
班主任立刻接起电话:“喂?”
“嗯,好的。”
挂断电话后,将目光放在许彻的身上。
“你家长不来也没关系,校方已经联系到你在国外的父母,他们也已经同意你退学。
现在你可以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放学前过来再过来一趟,签个字,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再来学校了。”
许彻听完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
这个破学校,谁稀罕?
只是等他再一次折回教室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站在门外的走廊上。
-
“许可,你来了!”容双本来正在和沈墨交流,突然看到许彻的身影,立刻出声喊了一句。
“沈墨,许可来了!”
“嗯,好的。今天的事情谢谢你,现在我和许可好好谈谈。”
“好的,你们聊,我回去写作业了。”
容双走回教室后,沈墨大步走向愣在原地的许彻,伸手直接握住那双白皙细腻的手,不由抗拒地将人带着离开了校门,上了车。
沈墨刚系好安全带,许彻终于开口了:
“你怎么会来?”
据他所知,许可并没有给沈墨打电话,他也没有。
许可是不敢,他则是不想。
这种丢脸的事情他不想让沈墨知道。
“我不来,你就不打电话给我吗,许彻少爷?”沈墨目不斜视地认真开车。
“许彻少爷,你是不是忘记了,遇到不好解决的事情,第一时间找我?”
“还是说,在许彻少爷的眼中,我的存在可有可无?”
“或者说,许彻少爷对我不满意......”
“没有!”许彻立刻出声制止,语气有些急切,就连眉头都微微蹙起。
他不是这种想法,他只是觉得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太过丢人而已。
“那是什么?”
沈墨继续问。
然而车内一片寂静,许彻沉默地望着窗外,一声不吭。
他现在的心情很乱,乱到理不清剪不断。
明明沈墨只是个机器人而已,可是面对沈墨,他却不能只把沈墨仅仅当成是一个机器人。
或者,确切地说,是沈墨在他心目中的并不只是一个机器人而已。
以前的他,不管做了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但是现在――
他会担心沈墨对自己的看法,他不想让沈墨知道自己做的一些在他人看来不好的事情。
二十分钟后
“许彻少爷,到了。”
“嗯。”
许彻解开安全带,心情微微有些失落,走向卧室的脚步也变得略微有些沉重,全然不复曾今的潇洒肆意。
沈墨看了一眼少年修长的背影。
他自然是察觉到了少年的心情浮动。
当然从他知道了今天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后,就会料想到少年会有这样的变化。
但是有这样变化的人居然是许彻,他倒是的确有些讶异。
沈墨敛了敛眸,眸中划过一丝浓重的煞气,唇角的笑容极浅、极冷。
拿出手机,拨通一个手机号码。
“喂,贺宏宇。”
“嗯,这件事麻烦你,谢谢。”
“以后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提。”
通话时间没有超过一分钟。
沈墨将手机收好后,又看了一眼二楼关好的卧室门,桃花眸微微一眯,眸色闪过一丝心疼与无奈。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要不是容双托贺宏宇通知他,以许彻这种闭口不言,准备独自面对的性子,他根本就不会知道。
现在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让许彻一个人面对。
-
许彻坐在床头,觉得有些沉闷,拿出口袋里的烟,火光一燃,烟雾缭绕。
刺鼻的烟味在密闭的房间里蔓延、充斥。
他今天口袋里没多少钱,买的是劣质的烟,不仅难闻,而且入喉的味道也充满了苦涩。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许彻的视线,在安静又黑暗的环境中,许彻的思绪也开始慢慢翻飞。
他记得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三个月前。
那个懦弱的少年在遭受到这么多年人间的险恶后,他终于诞生了。
比所有人都晚,但是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出现是最为重要的。
可是现在他动摇了。
他是不是不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