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得到消息时,耐心等了一段时间,但终究还是担心,提前杀去了太平王轩辕萧的封地府邸,劫持了他最宠爱的小倌,以此要求轩辕萧交出沈佑。
“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区区一个小倌而已,本王要多少有多少。”
轩辕萧自然不肯轻易同意,而是将关在地牢里沈佑带来出来。
沈佑被关在地牢时,曾被逼供,让他说出沈落的软肋,沈佑自然不会说,于是便遭遇了重重的刑罚,被狱卒拖出来时,伤痕累累,浑身浴血,像是一滩烂泥一般被随意丢在院子里。
他的手筋脚筋全部被挑断,躺在血泊里,气息微弱的如同一具死尸,但尚且还留着一口气。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沈落攥紧双手,目光狠厉,紧紧盯着地上的沈佑,只觉得双腿都在发颤。
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沈佑会满身是血的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个幼年时担心怯弱的阿佑,那个长大后温润如玉的阿佑,那个怕疼的明明比她小,却待她如哥哥般的阿佑,如今,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我要你即刻自刎,否则,明年的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太平王轩辕萧瞥了她一眼,故作镇定道。
他还没打算这么快与沈落碰面,也不知是谁泄露的消息,沈落竟然直接带着人闯进了府上,他不得不怀疑,她身后还藏着他所不知道的人马,心中难免有些慌乱,就好像自己精心部署了多年的大业会被人毁了一样。
但同时,他也寄希望于沈落只带了这么些人马,之所以闯进来是因为救人心切。
“公主,万万不可!”说话是月皇身边的三品带刀侍卫,被月皇赐给沈落作为贴身护卫,他知晓躺在血泊中的沈佑公子与公主之间情深四海,保不齐公主真的会为了救他而自刎。
虽然他也不希望沈佑公子出事,但相比而言,他更担心公主的安危。
“你以为我死了,月国的皇位就会轮到你,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沈落冷嘲一声,将轩辕萧方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我与父皇失散多年,而今才重聚,在知道自己身份之前一直给人家作丫鬟,本公主确实很喜欢这个男人,可比起本公主的命,比起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甚至是皇位,他又算得了什么?”
冰冷的语气,配上冷傲的神情,沈落站在原地岿然不动,脸上无半点担忧的神情,有的只是一片肃杀。
这下轩辕萧也不确定了,虽然邬启恒告诉他,沈佑是沈落的心上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比金坚,拿沈佑做人质一定能有效果,可再怎么情深似海,能比得上皇位?
他可不认为。
不过,不管是也好,不是也罢,反正,谁也走不出王府,沈佑和沈落都得死,即便杀了沈落之后还有人阻挡他登帝,那又如何,他就杀到没有人敢阻挡便是。
如是想着,轩辕萧邪妄一笑,也不再管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沈佑,无所畏惧地直视着沈落,虽然沈落带来的都是精兵,但是此刻是在他的府上,想要安然无恙地走出去,绝无可能。
不过,真的如他所想的这般么?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瞬,眼前突然一道残影闪过,轩辕萧尚且来不及反应,原本倒在脚边血泊中的沈佑便出现在了来人的怀中。
来人眉眼如画,衣袂飘飘,神情冷淡肃杀。
“是你!”轩辕萧瞳孔微缩,神情略微紧张。
沈墨曾经也是沈家将的一员,与沈昭被誉为双杰,一身好武艺,甚至比当年久负盛名的沈昭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轩辕萧不得不忌惮。
忌惮的同时,更多的是疑惑不解,据他所知,沈墨此刻人应该远在相距万里的风国,即便马不停蹄一刻不停地赶过来,也得至少十几日,他是怎么过来的,难不成,他所得到的消息有假,实则人沈墨早就在月国境内?
应该是如此。
寻常人自然没办法这么快抵达月国,可沈墨不是寻常人,难得用得到系统的地方,系统也是尽心竭力,这不,麻溜地把人从风国传送过来了呗。
沈墨上一秒还在风国京都温府,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轩辕萧王府的屋檐上,随后趁轩辕萧大放厥词,放松警惕之时将沈佑带走。
“小叔!”沈落面上一喜,见沈佑被沈墨抱在怀里,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看着沈佑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天知道她的心揪着有多痛,她好怕,好怕,沈佑就会离她而去,但她又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轩辕萧认定他就是她的软肋,否则会很被动,被轩辕萧威胁。
可转念一想,又害怕轩辕萧见沈佑没什么作用就把他给杀了。
虽然面不改色,甚至冷漠无情,可心中慌乱得不行,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沈墨出现了。
主人......小叔来的话,那就不用怕了。
沈墨给沈佑喂了一颗系统给的药,护住了沈佑的心脉,迅速将人交到沈落的手上,这才转身,谁也没看到他是怎么动手的,护在轩辕萧身边的高手齐齐倒在地上,抚着胸口吐血不只,而轩辕萧也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沈墨扼住喉咙。
“让你的人退下,放我们离开,否则......”
沈墨话还没说完,轩辕萧立马照做,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带着几分畏惧,脸上哪还有方才那股子嚣张与得意。
“退下,通通退下,给本王退下!”轩辕萧大喊道,生怕自己喊得慢了,就会被沈墨掐断脖子。
沈墨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看着包围着沈落等人的士兵退下,又看了一眼屋檐,刚准备好的弓箭手也纷纷往后退,不冷不淡道:“太平王倒是识时务。”
沈墨没弄死轩辕萧,毕竟弄死他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追杀,只要他们人在轩辕萧的封地领地内,就会麻烦不断,劫持着人一并离开,到半路才把人丢下。
轩辕萧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也叫喊不出,直到半盏茶的工夫,太平王府的人抵达,他才被人安然无恙地带回去,只不过,他的穴道还被封着,只因沈墨点穴的手法独特,寻常人解不开,便只能等着穴道自动松开,轩辕萧愣是像雕塑一般持续了一个时辰,穴道松开时,浑身僵硬,难受得紧。
“沈墨,沈落,本王不会放过你们!绝对不会!”轩辕萧在心里暗暗道,立即派人去追杀沈墨等人,只要沈墨等人没有离开他的封地,就有机会诛杀他们。
然而,沈墨的马车已然驶离了官道,正行走偏僻的山间小道,地势虽然不平坦了一些,但胜在清净,也不会时不时有官兵过来叨扰。
“小叔,阿佑他真的不会有事么?”沈落抱着沈佑,担忧的眉眼掠过他的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最后停在沈墨的身上,眼神中暗含几分期盼。
沈墨在沈落心目中一直都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只要是他说的话,她便深信不疑,只要他说沈佑不会有事,沈佑就一定不会出事,所以,她期盼着沈墨说,沈佑不会出事。
“阿佑没有性命之忧,不过,手筋脚筋悉数被挑断,得花上不少时间调养,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小叔也不会让阿佑出事的。”沈墨道。
“嗯。”沈落哽咽着,潸然泪下,若不是因为她,她的阿佑也不会受这般惨烈的伤,若非小叔来得及时,阿佑怕是连命都要没了,她如何能不内疚,如何能不自责?
“你也别太愧疚,此事说来也与我有脱不开的干系,带走阿佑的人是邬启恒,邬启恒与太平王狼狈为奸,他二人不除,怕是后患无穷。”
沈落将沈佑轻手轻脚地放下,替他盖好被褥,坐在沈墨的对面,与之详谈。
半月后,马车驶进了月国境内,守门的士兵一见到沈落出示的令牌,立刻通报至皇城,月皇亲自到皇宫门口迎接。
“父亲,快,快传御医!”沈落焦急道。
“御医候着呢,莫急。”月皇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沈佑,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与愧疚,连忙劝慰沈落,随后火速赶往宫殿。
事情发生之时,月皇赐给沈落的带刀侍卫便按照沈落所说的修书一封送往了月国皇城,月皇早早便知道了来龙去脉,对沈佑自然愧疚。
其一,当初若非他特地跟沈佑说起日后沈落会成为女皇,必须得三宫六院,也不会逼得沈佑收拾行李,不告而别,让两个彼此相爱的人不得不受相思之苦。
其二,始作俑者太平王针对的是他们父女,无辜的沈佑受此劫难,自然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所幸,沈佑还活着,否则,月皇都不知道此生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女儿,明明是想让女儿此后一生平安顺遂,富贵安康,却差点害得女儿痛失所爱。
自己尝过的痛,又怎能让女儿重蹈覆辙,与自己一样悔恨终生?
这些日子,月皇想了很多。
若是女儿真的不愿做月国的女皇,那便也罢了。
早在救出沈佑时,沈墨便给他服用了系统出品的药,沈佑性命无忧,又在路上给他简单处理的了伤口,如今沈佑的情况也算稳定,御医们表示并不棘手,月皇心安了不少。
卧房里有御医下人照顾,沈落依依不舍地离开,主动前去御书房。
沈落一向爱憎分明,太平王伤沈佑之事,沈落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她去御书房的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要报仇。
况且,太平王的野心也已经昭然若揭,就算不为了沈佑之事,此人也不能留。
知女莫如父,沈落此时一踏进御书房,即便只字未提,月皇也知道她的目的,直接道:“阿落,你且放心,此仇,父亲会替你报。”
沈落却突然单膝下跪,行了一个标准的武将礼,一字一顿道:“父皇,儿臣恳请父皇应允,儿臣带兵剿灭叛贼轩辕萧!”
掷地有声,十分坚决。
沈落虽然武功不错,但从未出兵征战,贸然带兵自然不行,不过,月皇并未拒绝,大手一挥,便同意了,命他信任的大将陪同一道,讨伐叛贼轩辕萧。
不过,在那之前,还得为沈落正名。
十天后,满朝文武都知道,月皇与追封的昭阳皇后沈昭的女儿还活在人世,封号为“凤女”,这个封号足以证明她在月皇心中的地位。
当初沈昭在世时,满朝文武便知沈昭才是月皇的挚爱,不然也不会在沈昭薨逝后追封他为皇后,而今寻到尚在人世的公主,想将皇位给她也就并不奇怪。
当然,得知这个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倒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毕竟只是给公主一个封号而已,并非正式立储,谁也不能说些什么。
一切妥当之后,沈落,不,此刻的她是轩辕落,月国的凤女公主,带领大军,直奔月国襄阳,剿杀叛徒。
轩辕萧自然预谋已久,自然是做足了准备,并不好对付,但再不好对付,面对月皇派来的源源不断的大军,也无力抵抗,只能伏法,太平王府一干人等全被押解回京,回京处置。
而此番回京,已是三个月后了。
沈落离开时,沈佑还卧伤在床,昏迷不醒,而今伤口好了不少,手脚都能动弹,只不过,没有以往那般灵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目送着宗人府的人将太平王府的反贼押解回去,沈落马不停蹄地赶回皇宫,沈佑正在整理草药,他知道自己的伤情如何,在宫中闲来无事时也会与给自己诊治的御医一同探讨,除此之外,便是思念远在襄阳征战的沈落。
有想过去襄阳寻找沈落,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太过羸弱,别说去了非但帮不了什么忙,甚至还会添乱,便只好作罢,耐心在皇宫养伤,静候沈落的佳音。
他相信月皇既然敢让沈落带兵,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确保沈落不会受伤。
也正如他所料那般,月皇派去的将军是继沈家军后第二骁勇善战且足智多谋的大将,当初也和沈昭、沈墨一同征战沙场,比他们略微年轻几岁,如今他带领操练的兵将也非寻常将士。
这位将军年轻时便是将沈昭和沈墨以及二人的父辈、祖辈视为自己的敬佩的前辈,得知沈落便是沈昭的女儿后,更是竭力相助,竭力保护。
是以,沈落毫发无伤,凯旋皇城。
“阿佑,我回来了。”
离开时,人还昏迷不醒,如今正生气勃勃地站在自己眼前,沈落忍不住眼角湿润,飞身向前,从身后一把抱住沈佑。
沈佑身体微微一僵,嘴角隐隐翘起,小声道:“落落姐。”
“嗯。”沈落紧紧抱着不松手,好一会儿才用袖口擦拭自己的眼角的泪,走到沈佑的面前,再一次拥住他,并将唇覆在对方的唇上。
双唇相贴,沈佑身子又是一颤,眼中闪过不可置信,脸颊顿时染上不可忽视的嫣红,为他病态的容颜染上几分活色生香。
愣怔的瞬间,沈落长舌入侵,带着几分强势又带着几分怜惜地游走在彼此的唇齿之间,火热的气息在唇齿间发酵,蔓延至心口。
沈落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过押解轩辕萧等叛贼回京的路上,在街边买了几本小话本,也不是她要买,是那小贩非要卖给她,还说什么买一赠三,就稀里糊涂地拿了四本,想着拿了也就拿了,反正她停下来也是想挑些小玩意送给阿佑,这些好看的话本也一并送给阿佑。
谁知,就在昨夜,她闲来无事翻看了话本,这才知道这些话本并非那些正经的话本,其中绘制的都是春-宫-图-册。
然后,她一夜无眠,翻看了四本话本,从头到脚,一页未落。
她自小领悟能力强,对于自己感兴趣的,学得特别快,而那四本话本她着实相当好奇,一夜之间便懂了不少,与沈佑唇齿相缠并非那么生疏。
沈佑是对此一窍不通,再加上旧伤未愈,腿脚站不稳,不消片刻便瘫软在沈落的怀中神色迷离,唇瓣嫣红。
沈落牢牢地抱住他,低声道:“阿佑,以后,可不要再离开我了,我......我怕。”
声音微微颤抖,语气带着几分恳求,显然是心有余悸。
她真的怕了,人这一生,就活这么一次,这世上也只有这么一个沈佑,她不能没有沈佑,若是没有了他,就再也没有人会像他一样爱她,照顾她,包容她,她也没有机会能像他爱护自己一般照顾他。
所以,此生,她都不会放下他,什么女皇她才不放在心上,大不了等时机到了,等阿佑的身体痊愈了,她与他私奔。
月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皇室也不是没有别的皇子、公主,并非非她不可,可她非沈佑不可。
一滴清泪从眼角落下,沾湿了沈佑的脖子,沈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一如往日那般安慰任性的少女,声音温和,口吻宠溺,“不离开,永远都不离开了,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经历这么一遭,沈佑的心境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除了生死,其余的都是小事,差点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日,如今能与心爱的人相拥相抱,于他而言已是莫大的幸福。
哪怕,日后需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娶其他男人,他也能忍,如果这样,能让他们一生一世不分离。
“没有对不起,是我不对,没有让你明白我的决心。”沈落抬起头,直视着沈佑,微微一笑,道:“阿佑,我爱你,这一生,我只愿与你携手相伴,白头到老。”
她顿了顿,握住沈佑的手,缓缓放在自己的心口,继续道:“若是你不要我,我可就没人要了。”
“你会不要我么?”她问。
“不会,永远不会。”沈佑说着,伸手捧起沈落的小脸,略微羞涩,却近乎虔诚地落下一吻,一触即离,道:“我也爱你,阿落。”
沈佑不再唤她落落姐,而是唤她阿落,日后她是他心里唯一的妻。
视线相碰,沈落脑海里不知为何飞快地掠过昨夜看过的那些话本,一幕幕羞于启齿的画面就这么跃然于眼,情不自禁地便再一次吻住眼前的沈佑。
这一吻,足足吻了有一炷香,若非月皇的咳嗽声传来,二人兴许还没那么快分离。
沈佑羞得满脸通红,沈落倒是神色自然,看向月皇时从容淡定,道:“父亲怎么来了?”
虽然“父亲”的称呼听上去更为亲近,但是此刻月皇更希望听到她唤自己父皇,她唤自己父皇便意味着,她承认自己是公主,可当她唤他父亲时,他便知道她只想做他的女儿,并非月国公主。
“你不来见父皇,父皇自然只能亲自过来看看你。”月皇淡淡一笑,目光掠过沈佑时也带着几分柔和,“现如今伤势如何,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回皇上的话,草民伤势不无大碍,有劳皇上费心了。”脸上的红晕悄然褪去,沈佑不卑不亢道。
“还自称草民?”月皇佯装不悦,挑了挑眉道:“你二人既已有了肌肤之亲,你应该随阿落那般唤我父皇。”
沈佑略微愣怔。
沈落连忙道:“父亲,你别欺负阿佑。”
“父皇可没欺负他。”月皇撇了撇嘴,身旁跟着的太监总管立刻上前,拿出袖子里的圣旨,以尖细且独特的嗓音宣读圣旨。
月皇人就在这儿,直接口谕便可,非要太监总管大声宣读赐婚圣旨。
自然是给沈落和沈佑赐婚。
沈落如今是凤女公主,而沈佑则是她的驸马。
听完,沈落蹙了蹙眉头,神情略显不悦。
“父皇,我说过,我不愿做什么女皇,我只想和阿佑长相厮守。”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的沈佑,牵住他的手,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白首不相离。”
女皇的三宫后院,她才不要。
月皇沉吟片刻后,道:“依你。”
很多年前,他也曾这般承诺沈昭,可他却食言了,以至于抱憾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