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七皇子皇甫筝了,七皇子皇甫筝已死,主子已经安排妥当,这辆马车会送你前往西凉州,千万不要回头,不论您多么思念李侍卫,请吧。”
僻静的巷子里,秋叶一脸冷然,旁边停着一辆马车,马夫和随性的小厮都在一旁候着,而站在秋叶面前的是平平无奇的男子,身量纤瘦,皮肤枯黄,唯有一双眸子略见几分灵动。
此人便是七皇子皇甫筝,所有人都以为皇甫筝已经死了,却不知,躺在厉家灵堂里的貌美少年不过是个死囚犯,被易了容的死囚犯。
皇甫筝想要摆脱四皇女皇甫灵的控制,想要在未来的日子里跟李若涵双宿双栖,有不能连累任何人,唯一的选择就是死,只有他死了,他的姐姐才不会再有利用他的心思,才能真真正正放过他。
这点,皇甫筝在不得不嫁给厉白寒时就心知肚明。
所以他总是想,即便只是偶尔才能看到李若涵,也无妨,他不怕死,只是怕再也见不到李若涵。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早已为他铺好路,这一走,他就真的摆脱了这一切。
“我明白,多谢。”
皇甫筝点点头,犹豫了一瞬,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还活着是么?”
七皇子遇害,厉天纵和沈墨落入万丈悬崖之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既然他没事,那么他们也不会有事对么?
一定是的。
“这些事情七皇子不必费心,时候不早了,还是尽快启程吧。”秋叶依旧不冷不淡道,客气且疏离。
皇甫筝没再问,他能看得出来,前两日的刺杀十有八九是太女派人所为,而小将军和那位沈公子似乎是早已知道太女的计划,如今事情发展到现在应当是将计就计。
这皇朝的天,就要变了,皇甫珊的皇储之位在她发动刺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保不住了。
那么其中得意的人会是谁呢,是他那不顾他意愿的野心勃勃的嫡亲姐姐么?
还是另有其人?
皇甫筝不知道,也不清楚,也不想关心这些。
想到如今在皇宫中尊贵显赫荣宠不断的父君,想到曾经也真心疼爱过自己的姐姐,想到睿智英武的母皇......
他们得知他的死讯,或许会伤心拿过,或许会无动于衷,或许
他双膝跪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虔诚一拜,眼角含着泪,心中默念道:“母皇,父君,阿姐,小筝走了,你们多多保重。”
扣完头,皇甫筝起身,嘴角含笑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在落日的余晖下,慢慢驶离这个繁华的京城,耳边的喧嚣与往日的尊贵一步一步远离。
皇甫筝不知前方的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不论是什么,他都会努力,努力过得幸福。
“若涵,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吧。”
他倚在软垫上,抿了口热茶,笑得恬静。
从今往后,他是皇甫筝,也只是皇甫筝,一个等待爱人的普通老百姓。
.....
秋叶悄悄回到将军府,府上挂着白绫,一片清冷肃穆,府上的下人更是各个穿着素白的衣裳。
小五在蜀秀苑里哭成了泪人,两只眼睛哭得跟核桃一般,谁劝也没用,即便是心里爱慕的秋叶劝慰他,他也依旧抽抽噎噎地哭着。
秋叶被他哭得有些烦了,一手捂住他的嘴,道:“别哭了,公子还没死了呢?”
小五瞪大眼睛,许是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扯开秋叶的手,眨巴眨巴水朦朦的大眼睛,问:“真的吗,真的吗,公子没死!”
“是呀,公子这么厉害,这么聪慧,怎么可能会死呢,公子一定还活着!”
小五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自顾自地念叨着,可念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劲,登时又垮下脸来,道:
“你肯定是在安慰我,这么高的悬崖跳下去怎么会没事呢,呜呜呜呜.......”
小五想到这儿,方才止住的泪再一次汹涌澎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秋叶蹙了蹙眉头,这次没捂住他的嘴,而是伸出手臂将他环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背,一边替他顺气,一边安慰道:
“不用担心了,这一切都在公子的预料之中,公子不会有事的,过不了多久就能再见到公子的。”
她神情有些无奈,但语气却十分轻柔,带着几分纵容。
小五身体一僵,刚刚被秋叶用手捂住嘴巴,他还没觉得怎么样,但现在整个人被抱在怀里,他完全无法忽略这个怀抱带来的悸动,脸颊猛然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到底挂念着沈墨。
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说的是真的吗,公子真的不会有事,不要骗我。”
“真的。”秋叶叹了口气,松开小五,拿出锦帕递给他,“你应该相信公子,公子一定会平安归来,好了,擦擦吧,你哭起来的样子太丑了。”
小五上一秒还有被安慰到的感觉,下一秒,气得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她怎么怎么可以说他丑?
这下,也顾不得伤心了,两颊微微鼓起,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瞪着秋叶,仿佛要扑上去咬她似的。
秋叶愉悦地眯了眯眼,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不过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哦。”
其实换做是别人掉下悬崖,她都不会也不敢笃定那人还活着,但此人是沈墨,他聪明绝顶,一早就洞察了太女皇甫珊的心思,既然会设下这局,就不会让自己遇险。
至少,他绝对不会让厉天纵遇险。
她笃定,沈墨还活着,沈墨和厉天纵都还活着。
“嗯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小五乖巧地点点头,眼里含着几分情愫。
秋叶也同样,以前她倾慕沈墨,但她知道,沈墨那样的人不是她所能肖想的,再加上沈墨和厉天纵情比金坚,他们中定然没有任何人能够插足,而她在失意中也才慢慢发现,有个傻乎乎的小傻子总是偷偷地注视他,连关心她一句都会脸红心跳,着实可爱。
而那个小傻子就是小五。
这个小傻子心里想什么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会为了他一句话,悄悄缝制了带有她喜欢的花卉的帕子,却告诉她只是门口突然买的,买多了才顺带给她一条,看似大胆其实胆子小得很。
慢慢回顾,发现小傻子的音容笑貌全都印刻在了脑海里,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心意。
她曾对沈墨倾慕,但那种倾慕是想要追随他一生一世,但她对小傻子的感觉,那是想要照顾他一生一世的冲动。
小傻子这性子软,要是嫁给了旁人,指不定就要受委屈,而他受了委屈除了哭什么都不会,还是留在她身边安全些。
......
“醒醒,天纵,天纵......”
温柔的声音在耳畔拂过,如三月的春风,柔柔软软的,很舒适,带着微痒,酥酥麻麻。
厉天纵想睁开眼睛却发现怎么也睁不开,直到鼻尖被捏住,呼吸受阻,才幽幽睁开眸子,入眼的是一个简陋的房子,旁边燃着柴火,柴火上挂着一口大锅,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淡淡的粥香溢出,而他则躺在硬邦邦地床榻上,下面垫着软垫,赤身裸体,身上则盖着的柔软的摊子。
厉天纵的意识还有些迷蒙,好一会儿才想起昏迷过去前的记忆,禁不住眨了眨眼睛,长睫忽闪忽闪,他问道:“我们......我们没死吗?”声音沙哑,语气带着几分疑惑与不确定。
他记得马车突然冲向悬崖,他想要去将马车里的救出来,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缰绳,却没能让马车停下,他和沈墨还有马车一同掉入悬崖。
万丈高的悬崖,任谁掉下去会有命在?
他当时满心难过,难过自己连累了沈墨。
这次的刺杀是谁动的手显而易见,太女殿下摆明了要除掉她和七皇子,若不是沈墨跟着他一起,也断然不会有次险遇。
而现在,他们没死?
“对,没死,宝贝儿,来喝点茶,润润喉。”
沈墨将他扶起,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端着一杯花茶递到厉天纵干涩的唇边,厉天纵抿了几口,嗓子不复原先沙哑。
他依偎在沈墨的怀里,推开茶杯示意自己喝够了,然后问道:“我们掉下来后发生了什么,竟然还活着。”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没察觉到后什么伤口,倒是后脖颈处微微有点发酸,他又动了动身体朝着和沈墨上上下下地摸了摸,确保他也完好无损后愈发疑惑。
“没发生什么,我们走运掉进了湖里,没受什么严重的伤,你昏迷后我抱着你四处走,找到了这个废弃的村屋里,便收拾了一下,所幸马车里安置了不少东西,勉强也都能用......”
沈墨不紧不慢将早就想好的说辞一字一句说给他听,厉天纵并觉得有何不妥,感叹自己和沈墨福大命大后,肚子适时“咕咕咕”叫了起来。
“别说了,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想到小媳妇儿奋不顾身随着他一同跳下悬崖,沈墨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毕竟他可对他的计划一无所知,那是真真正正地愿意与他一同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