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斯云从门口进来，让人把两个教练带了出去，里面只剩他们三个知情人。

　　 周京墨就要来了，他中途能操作的时间不多，必须速战速决。

　　 “云姝，”他低声安抚，“先把枪放下，你不是要问我？我就在这里，你可以随便问。”

　　 休息区的宁思瑜看见他，脸色一变，走过去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扯着僵硬的笑，也问出了和云姝一样的问题。

　　 “斯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着我来的？”

　　 那她看到的秘密，到底是无意中发现的，还是宁斯云故意给她看的？

　　 如果是故意的……她浑身发凉，扭头看向了情绪不稳的云姝。

　　 宁斯云没理会她，只是慢慢走近。

　　 云姝仍然举着枪，紧紧握着，尖声喝止：“不准过来！我不想问你，周京墨呢？我要问他！”

　　 “问他？”宁斯云目光发沉，“游戏的事情是我做的，你问他有什么用？”

　　 “他不会骗我。我要问他。”她紧绷着声线说。

　　 “他不会骗你？他一直在骗你。”

　　 宁斯云再次走近，完全不怕她会开枪，直到握住枪管。

　　 “别用这种厌恶的眼神看着我。真相已经告诉你了，没有必要再问他。”

　　 云姝用了很大的克制力才压住心里的翻涌的情绪，极力忍耐着等待周京墨的到来。

　　 “我怎么知道你们现在是不是在骗我？”她用枪管撞击他的手，说，“我要等他来。我不会相信你说的。”

　　 “我们都在骗你，你却还要相信他？为什么？”宁斯云脸色不好看。

　　 两个骗子她只恨一个，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相信另一个也是骗子的事实，她喜欢上周京墨了，可能也愿意原谅周京墨，她在这几个月来的相处中，已经被周京墨调教成了全心依赖他的金丝雀。

　　 云姝只是强调那两句：“他不会骗我。我要问他。”

　　 情绪都快到崩溃边缘，却还要固执地等着周京墨来，想要亲口问上一句。

　　 事情真相就在眼前，她却只厌恶他，而对周京墨抱有期望……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忍受不了这样的区别对待。

　　 宁斯云语气阴狠，凑近她，一句句击破她的幻想：“我也说了，他一直在骗你。游戏的事他一清二楚，你们通关的监控都在他那里。也是因为要帮我瞒着这件事，他才把你当交换品要到了身边，让你变成他一个人的监控玩具。你还相信他什么？对你的有求必应，对你的甜言蜜语？来，听听这个――”

　　 他把手机拿出来，播放了一段录音。

　　 嘈杂的背景音里，周京墨和宁斯云的对话清晰地传出来。

　　 “所以呢？你以为她是我的谁？为什么不能放在云台路？”

　　 “…我以为你……起码是有点感兴趣…”

　　 “是感兴趣。但就凭这点，我就能把她当女朋友？……你觉得她有资格？”

　　 “…那也别送去云台路…她要是知道了……”

　　 “我难道要为她的伤心负责？”

　　 “…身边有了个女人，是什么感觉…”

　　 “麻烦。”

　　 麻烦。

　　 冷漠无情带着不耐烦的语气，把在场两个女人都钉在原地。

　　 云姝没想到宁斯云会送上来一把这样的利器，愣神的片刻里大脑快速思考着能利用的地方。

　　 录音播放完，宁斯云问：“怎么样，还相信他吗？他对你从一开始就只有轻视，可以把你当宠物把你当情人，唯独不会把你当真的女朋友未婚妻，因为你没有任何价值。”

　　 云姝如他所愿，眼里慢慢露出厌恶和憎恨。

　　 这时候门外响起射击馆教练的声音，周京墨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闻堇年。

　　 宁斯云姐弟俩瞬间变了神色，宁思瑜甚至紧张地低下头往后面躲了一步。

　　 闻堇年进来就阴鸷地紧盯着宁斯云，只有周京墨，扫过他们一眼，就忍下暴怒看向云姝，竭力温和道：

　　 “过来，想听什么解释我回家告诉你。”

　　 云姝推开了宁斯云，但却没向他走近，只憎恨地看着他。

　　 人也算到齐，可以清算了。她忍得太久，那股气像在皮囊下冲撞，就要从某个缝隙里狂泄出来。

　　 “你在骗我。”她轻声说。

　　 很熟悉的一句话，像打开泄洪闸口的钥匙，她第一天知道这是个圈养游戏时的不可置信，她在海岛的暴风雨里怕得发抖时的愤怒，她被宁斯云当作货物送给周京墨时的憎恨，她被继续欺骗着关在别墅时的隐忍……

　　 一桩桩一件件，连带着那天晚上和顾行则爆发争吵的崩溃一起，如同沉积已久的泥沙，随着汹涌的泄洪从心口冲出来，再也控制不住。

　　 “你们都在骗我！”用尽力气的尖锐喊叫，让射击馆都成了回音筒。

　　 “游戏是假的，穿越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只是你们监控下的一只猴子！”

　　 “但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为什么要成为你们的玩具？！富人就有权力决定别人的生死吗？就能用活人来取乐吗？！就能不顾我们的意愿肆意玩弄吗？！”

　　 她还笑得出声，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举着枪轮流对准他们每个人。

　　 “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可笑？我们在海岛上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还举着酒杯欢呼？”

　　 “把人耍得团团转很有成就感是不是？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变成你的宠物，是不是特别好玩？”

　　 “穷人是不是猪狗比猴子还好玩？他们会说人话但没有人权，多好的一批货物对不对？”

　　 “怪不得你们说我没资格，怪不得可以随便主宰我的自由我的自尊，怪不得不让我出门……”

　　 周京墨上前一步，沉声叫她：“云姝……”

　　 “你他妈闭嘴！”她把枪指着周京墨的头，通红的眼眶死死瞪着他，眼里只剩厌恨。

　　 “你们把我当货物一样！我原本有自由的人生，一辈子有很多选择！我不求富贵，只想待在那个偏远地方，能随时回去看看我爸妈的墓！我只是想去县城里赚点钱支撑自己活下去……你们为什么要选中我当这个货物？”

　　 “云姝，先把枪放下，其他的事……”

　　 “砰！”

　　 云姝转开手开了枪，子弹打中宁斯云的大腿，宁思瑜吓得惊声尖叫，其他人也被震在原地不敢动。

　　 “这件事我很早就想做了。”她很轻很轻地说话，没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