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笙立在云上,看那寺庙。
只见殿阁重重互相掩映,廊道幽幽共通款曲。山门之外,巍巍万道彩云遮盖,罗汉殿前,灿灿千条佛法金光。
若是在寻常人眼中,自然无此异象。
但在张笙眼里却是好一座正经佛寺。
张笙心中颇为诧异,原以为南瞻部洲的佛法流传不算正宗,应是颇具外门邪道的意味。但此番看来,佛光纯正,气息柔和,除了如罗汉般暴躁猛烈了些,并非歪门邪道的小佛。
待再近些,异变忽生。张笙只觉得怀中人魂瓶猛烈跳动起来,瓶口处封印隐隐要挣脱。
于是张笙先一步驾云到了佛寺,伸手打开人魂瓶封印。
霎时。
风云变幻。
原本祥和的气氛转眼阴冷起来,人魂瓶中阴魂纷纷出现,密密麻麻布满整个佛寺上空。
将好好一寺庙变作了鬼蜮之地。
寺庙之中,罗汉法相座下,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
若是能看到下面,便会发现无数阴魂好似潮水一般从地下空洞中向上涌来,嘴里发出无声的吼叫,不甘、怨恨、失望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浓郁的悲愿之海。
然而,被罗汉法相死死镇压在下,任他们怒吼挣扎也只能掀动分毫,无法挣脱而出。
张笙自然看不到这些,他只能感觉到在人魂瓶中阴魂出现之后,整座寺庙好似变成了一座围城。
外面的阴魂想进去,里面有什么东西想出来。
但是佛寺之中有佛光隐现,阴魂触之便似被浇了油,只能抱头发出痛苦的嘶嚎,根本无能为力。
佛光将两者死死隔开。
“求上仙大慈大悲,解救死难的乡党魂魄!”阴魂们纷纷跪地,请求张笙出手相助。
张笙点了点头,念动咒语将阴魂收拢入瓶,仅仅将些许德高望重的老者魂魄留在外面。
随后他伸手一抓,五指上金光闪烁好似铁画银钩,坚比金刚,直接将佛光捏成碎片,点点金光汇聚被张笙吸纳在了掌心,揉成一团。
寺庙之中,罗汉法相似乎察觉异样,竟是缓缓睁开双眼。
随着罗汉法相睁眼,它泥塑的双眼之中佛光普照开来,瞬间充实寺庙之上的佛光,形成了圈十分凝实的佛光护罩。
“你等躲远些。”张笙察觉到一股强大力量在觉醒,担心这些阴魂抵挡不住魂飞魄散,赶紧警示。
几个魂魄赶紧晃晃悠悠的远了些。
“再远些!”
张笙见距离差不多了,才升至半空,以全部法力施展了那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感受到寺庙之内隐藏的庞大佛力,他便不欲留下余地,以入世以来第一次全力施为,来探一探这个寺庙的底细!
张笙俯冲而下,手掌轻轻拍下,却在天地之间形成了一道奇大无比的掌印,足足笼罩了整个寺庙。
十里之外都能清楚看到。
如来神掌・佛法无边!
掌印好似泰山般压下,虚化的掌纹隐约可见,在浩大声势中直接将寺庙拍在掌下。
轰然巨响中,那些佛光被一击溃散,整个寺庙都在掌力之下颤抖不止,连带青山都下陷了一寸。
罗汉法相骤然炸碎,裹着金漆的泥胎支离破碎,飞的到处都是。
失去了法相的镇压,便好似搬去了魂魄头上的一座大山。以至于失去束缚的魂魄们蜂拥而出,竟是形成了灰色的倒流瀑布,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西方某个偏僻佛国,一尊浑身犹如金铸的威猛罗汉猛然站了起来,怒视东南。
“何方妖孽,竟敢毁了本座的法相!”
此乃真正获得罗汉果位的佛门修士,强大无匹。一怒之下风云色变,怒云滚滚,电闪雷鸣,小半个佛国都陷入了重重阴霾。
无数凡人在地动山摇之中无辜殒命,惨叫哭嚎声响彻天地。
天穹之上忽然张开一双眼睛,好似金色莲花的瞳淡漠扫了眼乱成一片死伤无数的小小佛国,无喜无悲,道:“法恪,何故动怒?”
威猛罗汉合什道:“回禀我佛,只因我在南瞻部洲的法相被人摧毁,因此动怒!”
轰隆!
天穹之中雷鸣乍起,有道金色霹雳从天而降砸在罗汉身上,直接将他劈入地下,洒落点点金色血液。
“本座刚刚建立佛国,信众本就寥寥,却因你无名火起死伤无数,你可认罚?”
从地底蹒跚飞起的法恪擦了擦嘴角的金色血液道:“认罚!”
他心中明了,虽然是因为发怒波及凡俗无数,实际上让他受罚原因却是与南瞻部洲联络断绝。
短期内无法再往佛国输送生魂,转生信众,因此佛才发怒。
“一月之内,度十万众!”
天空之中的金色眼眸留下淡漠而冷酷的余音,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法恪俯首称是,再抬头时,双目之中已经雷霆闪耀。自修成罗汉法身以来,他法恪从未在凡俗之地吃如此大的苦头!
“一定要找出何人所为,本座要抓住他,捏死他!”
流光乍起,威猛罗汉已然消失在小小佛国,化作流星穿梭在无尽佛国的虚空之中,向东土而去。
且说张笙只手平了罗汉寺,密密匝匝的竟是飞出遮天蔽月的魂魄来,远比和尚们说的要多得多。
张笙有些震惊,不自觉骂了句:“出家人不打诳语?母之!”
在数十个德高望重之人不厌其烦的宣扬下,鬼魂们纷纷向张笙跪拜下去,如同乳燕归巢般投向人魂瓶,不多时天地便为之一空。
张笙念了口诀,贴住法印,降下云头。
他还未去找和尚们的麻烦,和尚们已然死了爹娘般的跌座在地,呆愣愣,好似失了生机。
口中重复的碎碎念叨:“造业啊,造业啊,如何是好也!”
看到张笙亦是不怕了,戟指他道:“你持强逞能,可知已是惹上了大麻烦,连累了我等不能活命也!”
张笙心中奇怪,这些和尚怎么突然不怕人嘞?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奉劝你一句,速速带了我等远逃他乡,或可活命!”法师悠悠醒来,看到炸了的大殿当即吐了口血,对张笙道:“贫僧好言相劝,你莫要不信。”
张笙嘿嘿冷笑:“若是惹上强人,我自逃便是,为何还要带了你们?”
法师跌足叫道:“你呀,是惹到了金身的罗汉,半步的真佛。若他抓住我们,只消那么一看,你你修为虽强,却是天涯海角也逃不得哩!”
正说话间,天边月旁好似多了一颗大星,倏忽向此方而来。
“谁如此大胆,竟敢在我面前毁坏庙宇,打烂佛像?”
张笙感受到那道随之而来的磅礴气息,诧异道:“来的竟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