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从您的吩咐,鬼子母。”
“星哲怎样了,琼纳?他平静下来了吗?”
琼纳别无选择,只能据实以告,虽然他宁可咬掉自己的舌头:“我的父亲正藏在这座城里的某个地方,他要劝我……对抗,他不会听的,鬼子母。他不会听的,他找到了一根古老的破甲矛,还……”琼纳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他以为鬼子母会发怒,但索琳达的眼里只是闪烁着泪光:“遵从誓约,琼纳,即使虔诚之人失去了其它所有的一切,也要让他们守住楼兰之血,答应我。”
“我答应你,鬼子母。”他说着,内心却感到震惊。誓约就是楼兰,楼兰就是誓约;放弃道,就是放弃他们自身。星哲是个反常的例子,据说,他还是孩子时就很奇怪,几乎完全不像一名楼兰,但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现在,走吧,琼纳,我希望你在明天就已经远离了苦水城。记住,不停地前进,保护楼兰的安全。”他跪着作了个揖,但鬼子母已经返回争论之中。
“我们能信任沙库丹和他的人吗,索琳达?”
“我们必须信任,奥赛勒,他们年轻,没有经验,但他们几乎没有被污染接触过,而且……而且我们别无选择。”
“那么我们将会去做我们所必须做的,这把剑必须等待。桑姆斯塔,我们还要交给最后的长者一个任务,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们对你们已经有过太多的要求,而现在,我们还有更多的要求。”
琼纳郑重地作了个揖,向外退去。这时长者站起身,他的头顶擦到了天花板。鬼子母们则又陷入了她们的计划之中,没有再看他一眼,但琼纳很认真地行完了这最后一个礼,他不认为自己还能再见到她们了。
他跑步离开了使者殿堂,直接向城外队伍聚集的地方跑去。几千辆马车排成十列,形成了将近八里长的队伍,一些马车上装满了食物和水桶,另一些马车上装的是鬼子母交给楼兰保管的对象――――一箱箱的法器、上古法宝和密炼法器,绝不能让操控上清之气的疯狂男人接近它们。
他们曾经有别的办法运送这些物品――――轺车和滑杆子、木鸢和巨大的奇肱飞车,而现在,只有被马具紧勒住的痛苦马匹和马车可以使用了。在马车之间站立着许多人,人数足以充满一座城市,但大约这是这世界上仅存的全部楼兰血脉了。
人群中有一百人向他走来,有男有女,他们代表全部楼兰来询问他鬼子母是否同意让一些人留下来。
“不行,”他对他们说。一些人不情愿地皱起了眉。他继续说道:“我们必须遵从,我们是皈道楼兰,我们要遵从鬼子母。”
他们缓缓地回到了各自的马车上。琼纳觉得听到有人提起了星哲的名字,但他不能让这些事困扰自己。他跑向自己的马车,那是处在中间一列马车里的第一辆。马匹们全都因为大地的颤抖躁动不安。
他的儿子们已经坐到了位置上――――十五岁的沙乌握着缰绳,十岁的马施加坐在沙乌旁边,两个孩子都兴奋和紧张地笑着。小岩索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躺在帆布上,帆布下面是他们的全部财产,还有更加重要的――――鬼子母交给他们的物品,只有孩子和很老的人能坐在马车上。
十二株已经生根的胡杨插枝栽在陶罐里,放在马车后座上。当他们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时,他们就会把这些插枝栽培成大树。大约带着这些插枝是愚蠢的,但没有一辆马车上看不到这种插枝盆栽。
它们是一段已经逝去岁月的纪念,也是美好未来的象征,人们需要希望,以及寄托着希望的象征。
亚诺拉等在队伍旁边,一头光润的黑发在她肩头翻起一个个浪卷,让琼纳想起她还是姑娘时与他第一次相逢的情景,但沉重的忧虑现在已经在她眼眶周围刻下了一道道纹路。
他努力向她微笑了一下,将忧愁藏在自己心里:“没问题的,我的老婆。”她没有回答,他又说道:“你做梦了吗?”
“快没时间了。”她喃喃地说,“没问题的,一切都会很好的。”她颤抖地微笑着,轻抚他的面颊,“我知道,有你在就会好的,我的男人。”
琼纳抬起手臂,挥了一下,这个信号在队伍中引起了一阵涟漪。缓缓地,马车开始移动了,楼兰离开了苦水城。
令公鬼摇了摇头。太多了,记忆纠缠在一起,空气似乎已经被闪电充满,强风卷起沙砾,形成一个个舞动的漩涡。扎兰丁已经在自己的脸上挖出了深深的血沟,现在他正在挖自己的双眼。
向前。
星哲跪在被犁过的土地边缘,身上穿着他的旧衣服――――朴素的灰褐色外衣和裤子,以及嵌边软皮靴。与他一样的人和他一起环绕在这块田地的周围――――十名皈道楼兰和一位黄巾力士,每个人之间都隔着伸开手臂长度两倍的距离。
他能看见另外一块田地,那里也围着像他们一样的人。在田地之间,拿着破甲矛的士兵坐在披甲的轺车顶上,一架木鸢在他们的头顶盘旋,这种致命的黑色金属大黄蜂中坐着两个人。他今年十六岁,那些女人们终于确定他的声音已经浑厚到可以参加春分歌唱了。
凡人和黄巾力士在这些士兵面前全都魂不守舍,如同面对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一样,他们惟一会做的事情就是杀戮。他父亲的大父沙恩说过,这里曾经是没有士兵的,但星哲并不相信。
如果没有士兵,有谁来阻止夜骑士和黑水修罗,保护他们的生命?当然,沙恩也说过,这里曾经也没有过魔达奥和黑水修罗,没有弃光魔使,没有魔界杂兵。
沙恩有许多故事描述的是很久以前的岁月,那段岁月里没有士兵、夜骑士和黑水修罗。他说那时坟墓之王还被囚禁在封印里,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或者是“战争”这个词。星哲无法想象会有那样一个世界,当他出生的时候,战争早已是一个古老的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