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点点头,跟她一起笑:“我喜欢你,仪景公主。我觉得我们会是朋友。”
“我也是这么想,半夏。你是从锡城的思尧村来的。你认识一个名叫令公鬼的男孩吗?”
“我认识。”半夏忽然想起令公鬼说过的一个她当时不相信的故事,说他掉进了一个花园,遇到了……“那么,你是玄都的王位继承人。”她屏息道。
“是的,”仪景公主简单地回答,“如果女先生听到我提起这个,我猜她会在我能说完话之前就把我揪到她的书房去。”
“每个人都在说被叫到璐瑶安夫人书房去的事。就连见习使也在说。她的斥责那么可怕吗?我觉得她似乎挺和善的呀。”
仪景公主踌躇了一下,才缓缓回答,而且还避开半夏的眼睛:“她的书桌里有一根柳鞭。她说,如果你无法老老实实地学会遵守规矩,那么她就会使用非常规的方式。对于学徒来说,规矩太多了,很难避免打破其中那么几条。”她总结道。
“可是那……那多可怕!我不是个孩子,你也不是。我不会被人当成孩子对待的。”
“可我们确实是孩子。鬼子母,真正的姊妹,是成熟女人。见习使则是年轻女人,已经到了可以信任、不需要有人时刻在背后监管的年龄。而学徒是孩子,要受到保护和照顾,引导她们走向正确的方向,当她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时应该受到惩罚。那就是璐瑶安夫人对此的解释。没有人会在你上课的时候惩罚你,除非你做了某些别人告诉你不该做的事情。可有时候,想不做这样的事很难;你会发现你很渴望引导,就像你很渴望呼吸一样。如果你在洗东西的时候因为发白日梦而打破太多碟子,如果你对一位见习使不尊敬,或者未经允许就离开巫鬼道,或者在一位鬼子母们开口对你说话之前对她说话,或者你只有尽力而为。没有别的法子。”
“你说得像是她们想逼我们自愿离开似的。”半夏争辩道。
“她们当然不是,不过,她们也是。半夏,在巫鬼道里只有四十个学徒。只有四十个,其中只有不多于七、八个可以成为见习使。璐瑶安夫人说,人数太少了。她说,现在鬼子母太少,要做的事却很多。然而,巫鬼道不会不能降低标准。鬼子母不能接受一个没有能力、没有力量、没有意志的女人做姊妹。她们不能把戒指和披肩颁给一个不能熟练引导紫霄碧气,或者容许自己被胁迫,或者遇到困难就回头的女人。训练和测试可以训练引导能力,至于力量和意志反正,如果你想走,她们会让你走。一旦你学到足够知识不会因为无知而死,就会放你走。”
“我想,”半夏缓缓说道,“璐瑶安夫人跟我们稍微提过这事。可我从来没有想过鬼子母们会人数太少。她有她的道理。她说,我们在剔除凡人。你知道剔除吗?”
“把牧群中那些你不喜欢的动物赶出去?”半夏不耐烦地点点头;“跟绵羊一起长大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剔除羊群是什么意思,女先生说,卿月盟三千年来都在追捕可以引导的男子,我们正在把引导的力量从我们所有人身上剔除。如果我是你,那么附近有卿月盟的时候,我是不会说这些话的。女先生为此已经争吵过不止一次,而我们只不过是学徒。”
“我不会的。”
仪景公主顿了顿,然后问:“令公鬼过得好吧?”
半夏忽然感到一丝妒忌,仪景公主非常美丽可是在那之上,更强烈的是恐惧。她回想了一些她所知道的,少许令公鬼跟公主之间的那次相遇,来说服自己:仪景公主不可能知道令公鬼能够引导。
“半夏?”
“他还好吧。我希望他还好,那个树桩脑袋的白痴,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要跟一些定阳士兵一起行军。”
“定阳!他跟我说他是个放羊的。”她摇摇头,“我发现自己会在最奇怪的时候想起他。厉业魔母觉得他在某个方面来说很重要。她没有直说,可是她下令搜寻他,听说他离开了原寿之后,她非常生气。”
“厉业魔母?”
“厉业魔母。我娘的谋士。她是个卿月盟的鬼子母,不过,娘似乎不在意,挺喜欢她的。”
半夏的口里发干,心想:卿月盟,而且对令公鬼有兴趣。
“我――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离开了定阳,而且我认为他不会回去了的。”
仪景公主淡淡看了她一眼,说道:“就算我知道他在哪里,也不会告诉厉业魔母的。”
“我知道,他没有做错事,而且,恐怕她是想利用他。无论如何,自从我们被白羽客追着尾巴来到这里之后,我就没有见过她了。那些人现在还在五雷影山山坡上扎着营呢。”她忽然跳了起来,“我们聊些开心点的事情吧。这里还有两位两个认识令公鬼的人,我带你去见见其中一个。”她拉住半夏的手,把她拉出了房间。
半夏道:“两个女孩?看来令公鬼遇到不少女孩啊。嗯?”
仪景公主一边拉着半夏沿着回廊前进,一边打量她:“是的。好吧。其中一个女孩是一个名叫巧姐的;是大成叔家的懒散女孩。我觉得她在这里呆不久的。她老是干活偷懒,而且总是偷偷跑去看退魔师练剑。她说令公鬼到过她父亲的庄子,带着一个朋友。叫马鸣。似乎他们让她窥探到了下一个村子之外的广大天下,所以她逃离家门来当鬼子母。”
“男人,”半夏喃喃说道,“我跟一个好男孩跳了几支舞,令公鬼却到处晃荡像只牙痛的狗,可是他……”一个汉子走进她们前方的回廊,她停了口。她身边的仪景公主停下了脚步,拉着半夏的手收紧了。
这个汉子除了突然出现之外,没有什么值得让人提高警惕之处。他身量很高,很英俊,年龄不到中年,披一头长长的黑色卷发,不过,他塌着肩膀,眼中带有一丝哀伤。他没有朝半夏和仪景公主走来,只是站着,看着她们,直到一个见习使出现在他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