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就拼命地辩称自己没有犯错,结果鬼营室竟然开始质问她,她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害怕。你真该看看那时半夏的表情。”鬼笑猝笑得很厉害,差点就要笑倒在地上。
万剑还真的斜着眼看了鬼笑猝一眼,令公鬼不知道以万剑的身份和立场,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但令公鬼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鬼笑猝恢复正常的呼吸。这算是比较温和的楼兰幽默,大约这种笑容更适合出现在马鸣脸上,而不是一名女子,但这对楼兰来说仍然是温和的幽默。
当鬼笑猝擦着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时,令公鬼说:“突阕怎么样了?他们的智者也参加会议了吗?”
鬼笑猝喝了一口酒,仍旧带着笑声回答说,她认为突阕已经完了,不值得再去考虑。他们在这场战争抓了几千名俘虏,直到现在还有零星的俘虏被送进营地,除了一些小冲突之外,战斗基本上已经停止。
但令公鬼从鬼笑猝那里知道得愈多,他就愈难相信战争真的已经结束了。尸尧仍然监视着那四个部族,大批鬼足缺的人已经秩序良好地渡过戈阳河,甚至还带走绝大部分雨师城俘虏,更糟糕的是,他们在渡河之后破坏了河面上的石桥。
鬼笑猝并不在乎这些,但令公鬼在乎。现在河北岸盘踞着几万名突阕楼兰,在桥梁修复以前,他对他们无可奈何。即使是立刻架设木桥也需要时间,但他没有时间。
到最后,当关于突阕的事情已经全都说完的时候,鬼笑猝告诉令公鬼一件事,让令公鬼暂时把对突阕的忧虑抛在脑后。她似乎是差点就忘记这件事,最后才不经意地说了出来。
“马鸣杀了鬼足缺?”令公鬼难以置信地问道,“马鸣?”
“我刚不是这样说的吗?”鬼笑猝言词锐利,但语调却很随意。她越过杯沿望着令公鬼。她感兴趣的大概是令公鬼对这个讯息会有什么反应,而不是他是否对她的话有所怀疑。
万剑弹奏了一段雄壮的调子,琵琶中似乎传出了鼓声和号角声。“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倒是个和你有着同样多奇迹的年轻人。我真的很想见见你们之中的第三个,那个叫子恒的年轻人,大约未来有机会。”
令公鬼摇了摇头。所以马鸣终究还是没能摆脱缘起对缘起的牵引,大约抓住他的是因缘本身。不管怎样,他怀疑马鸣现在不会太高兴,马鸣并没有像他那样接受这个教训。想要逃跑的时候,因缘自然会将你拉回来,而且往往是很粗暴地拉回来。
上古神镜为你确定了方向,在生命中只留给你很少的空间,运气好的话,大约你偶尔能有一些超出预料的自由。不过,他现在有比马鸣和突阕更急于知道的事。
令公鬼瞥了帐篷入口一眼,确认太阳仍然高挂天顶,两名枪姬众蹲在帐篷入口旁,短矛横放在膝头。已经过了一夜再加上大半个上午,幽瞳不是没有找到他,就是根本没来找他。
即使只是自己心中的想法,令公鬼也小心地使用着这个名字,然而现在又有一个名字飘进他的脑海。历史纪录中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个名字的纪录,嘉荣城图书馆的断简残篇里也没有。
纯熙夫人已经把鬼子母们所知道的一切弃光魔使的知识全都告诉了他,但那些信息也比乡野传奇好不了多少。即使是万剑也只是叫他幽瞳,虽然他的理由与一般人不同。早在暗影之战结束前,弃光魔使们就欣然拥抱这些世人给他们的称呼,作为他们重生于暗影的标志。
令公鬼每次向万剑提起他的真名的时候,他都会禁不住瑟缩一下,而他声称自己在三千年的囚禁生涯中,早已把其它弃光魔使的真名忘记了。
大约令公鬼没必要隐藏这些进入他脑海的信息,大约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向自己否认现实,但那个男人毕竟是幽瞳。令公鬼要让那个男人为每一个被他杀害的枪姬众付出代价,是令公鬼没能保护她们的安全。
想到这个决心时,令公鬼的脸孔就会抽搐一下。实际上,他派段干木回晋城就是对付幽瞳的第一个步骤。苍天保佑,但愿现在只有他和段干木知道这一点。但他现在还不能去追猎幽瞳,无论他是怎么想的,无论他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现在先要解决雨师城的问题。
鬼笑猝大约认为他不知道节义,大约他确实不知道,但他知道责任,他对雨师城有责任。除此之外,段干木也有可能查到幽瞳的行踪。
令公鬼坐起身,同时竭力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他尽量用毯子盖住自己的身体,心里奇怪着自己的衣服怎么不见了,现在他只能看见自己的靴子正放在鬼笑猝的身后。鬼笑猝应该知道他的衣服在哪里,为他脱下衣服的可能是屈从者,但也很有可能是鬼笑猝。“我需要去雨师城里,师卫古,为紫电备好鞍,把它牵到这里来。”
“明天吧!”鬼笑猝坚定地对他说道,同时拉住正在起身的万剑的袖子,“鬼子母纯熙夫人说你需要休息――――”
“今天,鬼笑猝,就是现在,我不知道为什么张朗不在这里,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我要先去雨师城把这件事查清楚。师卫古,我的马。”
鬼笑猝板起了脸,但万剑从她手中挣脱开手,顺了顺挑花缂丝长衫上的皱褶,然后说道:“张朗在这里,还有其它人也在。”
“不能告诉他――――”鬼笑猝恼怒地说,说到一半的时候,她咬了咬牙,“他需要休息。”
也就是说,智者们认为她们可以向他隐瞒一些事情。好吧,他并不像她们以为的那么虚弱。令公鬼双手抓住毯子,想要站起身,双腿却拒绝合作。大约他真的像她们认为的那样虚弱,但他不打算让这一点阻止他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