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的男人在马鞍上坐直身体,他显然是失望了,莫洛温怀疑他是想让厌火族人帮助他杀死鬼子母。
“世界之脊,”岩埃比粗着声音说,“它有另一个名字,有些人称它为龙墙。”
“一个很合适的名字。”沙撒回答。
莫洛温望着远方的高山。一个对楼兰来说很合适的名字。他们有一个秘密的名字,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从龙之众,他不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只有在接受矛枪的时候,才能大声说出这个名字。
龙墙的那一边有什么?至少,那里有人可以与之战斗。敌人永远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楼兰、流浪沙人和敌人。只有这些,楼兰、流浪沙人和敌人。
令公鬼深吸了一口气,吸气声刺耳得仿佛是他已经有数个时辰不曾呼吸。四周的圆柱上绽放出一个个光圈,刺痛了他的眼睛。那个声音仍然在他的脑海里回荡:楼兰、流浪沙人和敌人,这就是世界。
他们肯定还没有进入荒漠,他看见了楼兰进入三绝之地以前的景象,他经历了那种生活。他又向扎兰丁靠近了一些。那个厌火族人的眼球不安地转动着,似乎正在挣扎着要迈出另一步。令公鬼向前走去。
轻松地蹲在被白雪覆盖的山丘顶上,沙撒看着那五个踏着沉重步伐向他走来的人,也毫不在意裹住他身体的严寒。五个人里有三个是披着披风的男人,其余两个是穿着厚重裙装的女人,积雪让他们举步维艰。
根据老人的说法,冬天很早就应该结束了,但他们也会说些关于四季依规律变换的故事。他们还说大地曾经不停地震颤,山脉峡谷升降不定,如同夏日的池塘被扔进一颗石子,泛起重重波浪。沙撒不相信他们说的话,他已经十八岁了,他出生在帐篷里,这就是他知道的全部人生,雪、帐篷,还有守护的职责。
他放下面纱,缓慢地站起身,靠在他钩镰枪上,这么做为的是不要吓到这些马车上的人。但他们还是突兀地停下了脚步,紧盯着他的钩镰枪,还有他背上的弓和腰间的箭袋,他们看起来都并不比他年长。“你们对我们有需要,流浪沙人?”他喊道。
“你这样称呼我们是在嘲讽我们,”一个鹰勾鼻的高个子朝他喊,“但你说的没错,我们是惟一真正的楼兰血脉,你们已经放弃了传统。”
“说谎!”沙撒厉声大吼,“我从没拿过一把剑!”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增加与流浪沙人之间的敌意。“如果你们迷路了,你们的马车在那个方向。”他将钩镰枪指向南方。
一名女子将手放在鹰勾鼻男人的手臂上,低声说了些什么,其它人不停地点着头。最后,鹰勾鼻男人也点了点头,虽然脸上仍然带着不情愿的神色。
她很漂亮,深色头巾边上能看见几绺黄褐色的头发。这时,她转过头望着沙撒,开口说道:“我们没有迷路。”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很专注,仿佛是第一次看见他,双手下意识地拉紧了头巾。
沙撒点点头,他也不认为他们迷路了。流浪沙人一般都会尽力避开任何帐篷里的人,即使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只有在流浪沙人陷入绝望,从其它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帮助的时候,才会来找他们,而这样的状况屈指可数。
“跟我来。”从那些山丘到他父亲的帐篷有一里的路程,低矮的帐篷立在山坡上,有些地方还覆盖着最近一次的落雪。他们的人都谨慎地望着这些来访者,不过并没有人停下手边的事情,无论是烹饪、护理武器,还是与孩子们扔雪球。
沙撒为他的氏族感到骄傲,他们有差不多两百个人,是分散在马车北边的十个营地中最大的。不过,流浪沙人似乎并没有很注意他们的营地,流浪沙人的人数要远远超过楼兰,这让他感到非常不悦。
沙鲁从他的帐篷里走了出来,他的个子很高,头发已经变成了灰色,面色冷峻。人们都说,沙鲁从不会笑,沙撒就从没见过他的笑容。也许在沙撒的妈妈死于热病之前,他曾有过微笑,但沙撒并不相信这种猜测。
黄发的女子名叫漠玲,她向他们述说的情况和沙撒预料的非常相似。流浪沙人和一个村庄进行贸易,那是一个有原木围墙的村庄,村子里的人在晚上又偷偷溜到流浪沙人的营地,带走了白天进行贸易的物品,而且带走的远不止于此。
流浪沙人总是以为他们可以信任住在房子里的人,总是以为道会保护他们。死亡的名单上列出了几位父亲、首兄弟和一位母亲。被俘者的名单里有几位日和姐妹,一位姐妹母亲,一名孩子。
最后的这个被俘者让流浪沙人吃了一惊,漠玲痛苦地说出,那是她的一个五岁的孩子,从小就被带走,由别的女子抚养。沙撒更仔细地审视着这名女子,心里暗暗给她的年纪加上了几岁。
“我们会把他们带回来。”沙鲁向她保证,他拿起一捆钩镰枪,将它们插在地上。“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留在我们身边,不过那样你们就要保卫你们自己和我们剩余的人。如果你们留下,你们就永远也不会被允许回到那些马车中间去了。”鹰勾鼻男子听到他这样说,立刻转过身从过来的路跑走了。
沙鲁并没有住口,在这种状况下只有一个人离开,确实是很少见的。“愿意和我们去那个村子的人,就拿起一根矛。但要记住,如果你们拿起矛与人作战,你们就必须留在我们这里了。”他的声音和眼睛都像石头般坚硬。“对流浪沙人来说,你们将与死无异。”
剩下的人中有一个人犹豫了一下,但他们最终都拿起了一根钩镰枪,漠玲也是一样。在她拿起钩镰枪的时候,沙撒倒抽了一口气,就连沙鲁也眨了眨眼。
“你如果想留下,不必拿起矛的,”沙鲁对她说,“我们会为你带回你的人。拿起矛代表着战斗的意愿,而不仅仅是守卫你自己,你可以把它放下,不必为此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