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逸冷漠而且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就像一个购买粮食和烟丝的生意人,她虽然对于湘儿也参与听课觉得惊讶,但是接受了,她的批评很严厉但是永远准备好再试一次。
苦芍爱笑,上课的时候把多数时间都花在谈论天下和男子上。可是,苦芍对令公鬼、子恒和马鸣流露的兴趣大得令半夏觉得不安。尤其是令公鬼。
最糟糕的一个是青黛,她是唯一一个披着自己的披肩来的;其他人都在离开海门通之前就把披肩收起来了。青黛坐着,用手指摆弄披肩的红穗,教得很少,而且很不情愿。她向半夏和湘儿提问的态度就像是在审问囚犯,她的问题全都是关于那三个男孩的。她从头到尾都这样,直到湘儿把她赶了出去,半夏不太清楚为什么湘儿要这样做,她离开的时候留下一句警告。
“你们小心着点,女孩。你们再也不是在你们自己的村子里了。现在,你们已经在暗藏危险的水中踩湿了脚。”
终于,队伍来到了一个位于易水河岸边,名叫九星的村子。易水河沿着定阳和莱芜府之间的边界流动,最后会流入雅砻江。
半夏很肯定,是那些鬼子母们问的关于令公鬼的问题,再加上她对于令公鬼是否和其他人一起追着神霄玉府伏魔令进了灭绝之境的担忧,使她开始梦见他。那些梦境总是很可怕,不过,起初它们只是普通的噩梦。可是,在她们到达九星的那个晚上,梦境变了。
“打扰了,鬼子母,”半夏怯怯地问道,“您知道纯熙夫人在哪里吗?”
那个苗条的鬼子母们摆摆手就把她打发了,继续在被火把点亮的拥挤街道中快步往前走,向某人嘶喊说要小心照看她的马匹。虽然此刻没有披上披肩,但半夏知道那个女人属于临月盟;可是除此之外,半夏完全不了解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九星是一个小村子,虽然半夏震惊地意识到,此刻她认为的小村子其实跟思尧村一样大,此刻它淹没在比本地村民还要多的外来人之中。马匹和人们填满了狭窄的街道,互相推挤着往码头走去,在那些每次看到目中无人的鬼子母们都要下跪的村民身边走过。刺目的火光照亮了一切。那两个码头就像伸进易水河的石头手指,每一个码头旁都停靠着两艘双桅小船。那里,马匹被粗麻襁褓包着肚皮,由隆隆作响的缆绳吊上船去。
更多高船舷的坚固大船,挤在月光照耀下的河中,桅杆顶部挂着提灯,要么已经装满,要么就是还在等待。小舟把长矛兵和弓箭手送往大船,竖起的长矛使小舟看起来就像巨大的棘鱼在水面上游动。
在左边的码头,半夏找到了连翘,她正在监视船只上货,催促那些动作不够快的人。虽然她从来没有对半夏说过两个字以上的话,但她跟其他鬼子母们不太一样,她的气质更像一个来自家乡的女人。
半夏可以想象她在灶房里烘焙饼子的样子;其他人都不会给她这种感觉。
“连翘,您见到纯熙夫人在哪里吗?我需要跟她谈谈。”
鬼子母转过头看她,心不在焉地皱着眉。“什么?噢,是你,女娃子。纯熙夫人走了。你的朋友湘儿已经在外面,那艘渡船上了。我不得不亲自把她按在船上,她一直喊着说没有你她不会一个人走。你都不知道她有多难搞,真够混乱的!你自己也应该上船了。去找一只往该去之处去的小舟吧。你们两个要跟丹景玉座殿下坐同一艘船,所以上船之后要注意你们的言行。不要惹事,不许发脾气。”
“纯熙夫人在哪艘船上?”
“女孩,纯熙夫人不在船上。她走了,两天前,丹景玉座正在为此生气呢。”连翘歪着嘴摇摇头,不过她的主要精神还是放在那些苦力身上。
先是纯熙夫人和孔阳一起不见了,紧接着是青黛,然后是颖逸,她们全都没有跟任何人留下一句话。颖逸甚至没有带上她的退魔师;墨白为她担心得食不知味。
鬼子母瞥了瞥天空,没有云朵遮挡的盈月挂在空中:“我们不得不再次召唤风,丹景玉座也不会为此高兴的。”
她说:“她要我们在半个时辰之内出发前往嘉荣,她不能容忍任何延误。我可不希望自己是纯熙夫人、或者青黛或者颖逸,下一次丹景玉座见到她们时,她们会宁愿自己变回学徒。怎么了,女娃,你有什么事吗?”
半夏深深吸了一口气:“纯熙夫人走了?她怎么可以这样?我必须找个人说说。找个不会嘲笑我的人。”
她想象了一下连翘在思尧村里的,倾听她女儿的烦恼的场景;这个女人适合这样的场景。
“连翘,令公鬼遇到麻烦了。”
连翘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谁?从你们村来的那个高个子男孩?你已经在想念他了吗?呃,如果他遇到了麻烦,我也不会吃惊。他那个年纪的年轻男子通常都会这样。虽然看样子另一个叫马鸣对吧?才像个爱惹麻烦的人。好啦,孩子。我无意嘲笑你或者轻视你。是什么类型的麻烦,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连翘问道:“他和邓禹大人此刻一定已经夺回弯月夔牛角回到海门通了。又或者,他们不得不跟着弯月夔牛角进了灭绝之境,那样的话我们是无能为力的。”
“我――我认为他们不在灭绝之境,或者回到了海门通。我做了一个梦。”她壮着胆子说道。此刻她说起来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很蠢,然而,那梦境是那么真实。“当然,那是一个噩梦,却是一个真实的噩梦。起初,那里有一个带着面具的怪人,他的眼睛是火焰。”
尽管有面具,但她觉得那个汉子看到她很惊讶。
他的样子把她吓得以为自己的骨头会因为颤抖而粉碎,但是,他突然消失了,然后她看到令公鬼睡在地上,盖着一件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