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肌肉脑子的傻瓜!”小丹喊了一声,抬头瞪着子恒,“男人总是会把他们的心和命运抛到立部伎舞者的脚下,如果母亲怀疑我知道它……”
小丹猛地咬紧了牙,仿佛是说得太多了。然后,她甩头望着前方,从发际到领口的皮肤却都变成了绯红色。
“那么,你就没理由跳这种舞了,”子恒低声说,“我的心和我的命运都已经在你的脚下了。”
小丹踏空了一步,然后,她轻声笑着将脸颊靠在子恒穿靴子的小腿上。“你真是太机灵了,”她喃喃地说,“总有一天,我会为你跳那支舞,那会让你的血液全都沸腾起来。”
“你已经在这么做了。”子恒说。小丹又笑了,伸手到马镫后面,抱住了子恒的小腿。
过了一会儿,即使是想象着小丹的舞蹈,子恒从流民的舞蹈推想,小丹的舞蹈一定会比那还要大胆。可是,这也没办法缓解肋下的痛楚,快步踏出的每一步都让子恒感到阵阵剧痛。他努力挺起身,这样似乎能让伤口的疼痛轻微一点,此外,他不想破坏夷人们为每个人带来的好心情。
其它人也都坐直在马背上,就连昨天那些只能趴在马背上的也是一样,汪楚、沈晋和其它走路的人都高昂着头,他不能是第一个垂下头去的。
汪泽开始吹起了“抢个新娘抱回家”的口哨,又有三四个人跟着他吹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汪楚开始用浑厚清亮的嗓音唱道:
家在待我归。
我女子在候我回。
想遍我所有珍爱。
唯此最怀我。
其目盈欢笑,其笑香甜。
其踝纤细如此,拥抱温暖。
炽如火吻,倾心以待。
虽复大宝,吾不应也。
更多的人开始唱起这首歌的第二段,直到每个人都开始歌唱,就连剑残也不例外。小丹也加入了,当然,子恒没有唱。他听过够多人说他唱歌就像被踩了一脚的青蛙。有些人甚至开始按照歌曲的节拍踏步。
余见荒塔隘。
黑水修罗者,群妖之嗜血者也。
我必与魔战。
徘徊冰冷生死间。
然迷人之好女兮,其待我来。
我舞吻复云洁。
子恒摇了摇头,就在昨天,他们还一心只是想着逃跑,躲藏;今天,他们却在歌唱。除了这首歌之外,那场很久以前爆发的战争在锡城人心中没有留下任何记忆。大约他们正在成为士兵,他们一定要这样,除非他能真正关闭那座道门。
路的两侧出现了更多、更密集的农庄,最后,他们踏上了两侧立着树篱和矮石墙的实土路面,路旁的农庄都被放弃了,这片土地再没有人居住。
他们走到旧日大道上,这条路从白河一直向北,白河是红河从迁安集到思尧村那一段的称呼。终于,他们在牧场上看见了绵羊,羊群的规模非常大,仿佛是十几户人家的羊集中在一起,每一个羊群会有十名放羊的看守,其中半数是成年人。带长弓的放羊的看着他们大声歌唱从身边经过,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子恒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在思尧村出现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他能感觉到其它锡城人也和他有着同样的担心,歌声渐渐变得低沉,最后消失了。
靠近村子的树木和篱笆都消失了,人们将它们全部清理、拆除掉。思尧村最西边的房子曾经是和水林边缘的树木混杂在一起的,在房屋之间的榕树和羽叶木被保留了下来,但现在森林的边缘已经退到了五百步以外的地方――――这是长弓的射程。
树林里还传来砍树的声音,人们正将平地的范围进一步拓展。一排又一排齐腰高的树桩顶部被削尖,以同样的角度埋在村子周围,形成一道有锋利边缘的栅栏,只有进村的路还敞开着。
一些男人像站岗般站在栅栏后面的空地上,他们有的穿着几片古老的铠甲,或是缝着生锈钢片的皮背心,有的带着有凹痕的老钢帽。他们的兵刃是猎蛊雕用的长枪、从阁楼里翻出来的旧戟,或者是装在长杆上的镰刀。
其它男人和男孩都拿着弓站在茅草屋顶上,看见子恒一行人走过来,屋顶上的人纷纷向下面大声喊话。
在路边,栅栏后面,立着一座粗木搭成的装置,上面系着扭缠在一起的绳索,那个装置旁边还放着一堆比人头还大的石块。剑残注意到子恒对那个装置皱起了眉头。
“投石器,”护法说,“已经做了六个,你们的木匠在我和令老典示范给他们看过之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些木桩会挡住黑水修罗或白袍众的冲击,两种都有可能。”
他的语调平淡得像是在预测明天的天气。
“我告诉过你,你的村民们正在准备保卫他们自己。”小丹的声音显得非常自豪,仿佛这是她自己的村子,“这么弱小的一个地方,却有着一群强悍的人,他们几乎能成为滕州人了。纯熙夫人总是说,在这里,锡城的血液仍然炙热。”
子恒只能摇摇头。
村中的实土街道几乎像城市里一样拥挤,房屋之间的空隙里挤满了拖车和马车,从打开的屋门和窗户里,子恒能看见更多的人。人群在剑残和楼兰面前分开,低声的议论传遍了整条街道。
“是金眼子恒。”
“金眼子恒。”
“金眼子恒。”
子恒希望他们不要这样,这些人认识他,至少他们之中的一部分认识他。他们认为他们正在做什么?
人群里有长着一张马脸的女人小玲,她在子恒十岁的时候就打过他的屁股,那时,马鸣唆使子恒去偷她的醋栗馅饼。粉红色面颊、大眼睛的雯儿,那是他吻过的第一个姑娘,现在她还是那种可爱的丰腴身材。秃头的天勇叼着他的铜烟锅,他曾经教过子恒用手抓鳟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