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这样,但那四名首领在智者们做好安排之前不会和你见面。”孔阳冷冷地说,“来吧!纯熙夫人可以告诉你更多的事情。”
令公鬼摇摇头:“已经做过的事,我以后再去了解细节,如果尸尧不必再防御那四个部族袭击我们的背后,那么我现在就需要他。苏琳,派出跑者,尸尧――――”
“已经结束了,令公鬼,”护法坚决地说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现在雨师城以南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突阕楼兰。我们捉了几千名战俘,剩下的大多数突阕正在渡过戈阳河。如果我们知道你在哪里,半个时辰之前就应该有人把这些讯息告诉你,你一直在移动。过来,让纯熙夫人告诉你这些事。”
“结束了?我们已经赢了?”
“你已经赢了,彻底赢了。”
令公鬼盯着那些裹在绷带里的人和那些等待着被裹上绷带的人,他们几乎都没有任何动作。纯熙夫人还在他们之中行走着,不时疲倦地停下来进行治疗。
当然,只有一小部分伤者能回到这里,不是所有伤者都能撑到此刻。他们很快又会从这里离开,如果他们还能做到的话。只有一场失败的战争才会比一场胜利的战争更令人哀伤,他依稀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在很久以前。大约是他曾经读到过这样的话。
不,令公鬼还要为太多的活人负责,没时间去担心死掉的人。但我会从他们之中认出多少张面孔,就像鬼怨长的?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风乐瑶,即使直到全世界烧成灰烬的时候!
令公鬼皱起眉,抬手捂住了头,来自不同地方的想法彼此交织在一起。他是如此疲惫,甚至没有力气去进行思考,但他不能任由所有思想都从他的指缝间滑走。令公鬼松开真源和虚空,阳极之力在消失前的反震几乎吞没了他,让身体陷入一阵无法控制的颤栗。他没时间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随着上清之气的消失,萎靡和痛苦立刻压倒了他。
令公鬼从马鞍上栽倒时,意识到许多面孔都转向了他,嘴唇开合着。他被捧住,没有继续跌落下去。
“纯熙夫人!”孔阳的喊声在他的耳里泛起一阵阵回声,“他正在严重失血!”
苏琳将令公鬼的头抱进臂弯。“坚持住,令公鬼,”她急迫地说,“坚持住。”
万剑没有说话,但脸上布满了阴云,令公鬼感觉到一股阳极之力的细流从那个男人体内渗进他的身体,黑暗随后便遮蔽了他的眼睛。
马鸣坐在坡下的一个小石堆上,在上午的阳光中,他有些瑟缩地将宽边帽又拉低了一些。他这么做是为了遮挡阳光,也是因为他不想看见另一样东西,但身上的伤口和瘀肿却一刻不停地提醒着他这件事,特别是那道划过他额角的箭伤。
楚焱给马鸣的药膏已经止住了伤口的血,但他浑身各处不停传来隐隐的刺痛。天气愈来愈热,汗水湿透了他的粗布裤和中衣,加剧了伤口的疼痛。他懒洋洋地想着秋天什么时候才会来到雨师城。
不过,肉体的不适至少可以让马鸣不再有心思去想自己有多么疲惫,虽然已经有一夜没睡,但现在即使让他躺在羽绒床上,他也合不上眼,而且他完全不想回到他的帐篷里去。
真是一场不错的他娘的动~乱,差点要了我的命。现在我像一头汗湿的猪,却根本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地方伸展四肢,我又不敢喝酒。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马鸣的手指停在长衫胸前的一道破洞上,再偏一寸,那根飞矛就会戳穿他的心脏了。
好险啊,不过那家伙身手还真不赖!想到这里,马鸣努力将那件事推出自己的脑海。只是以现在的环境来看,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这些晋城人和雨师城人终于不再介意被楼兰的帐篷环绕在中间了,甚至有厌火族人就在他们的营地中间穿行。而可以称为奇迹的是,晋城人和雨师城人一起围坐在煮食的营火旁。
马鸣总是能闻到一阵阵烤肉的气味,但这并非来自营地里的煮食锅,实际上,这些士兵们还没做饭,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喝了不少浑米酒和厌火族人的奇亚水,正大笑着庆贺昨天的胜利。
就在距离马鸣不远的地方,十几名熊渠武~卫军只穿着被汗水湿透的中衣,正欢乐地跳着舞,周围有一百多名观众为他们鼓掌打着拍子。
舞蹈者排成一排,手臂搭在旁人的肩膀上,飞快地来回迈动着脚步,马鸣很奇怪他们怎么能不踢到同伴。在另一个圈子的正中央立着一根将近十尺高的杆子,马鸣朝那里看了一眼,就匆忙地移开视线。
有许多厌火族人正在那里不停地跃起,马鸣认为那应该是一种舞蹈,还有一名厌火族人正吹着洞箫为他们伴奏。他们尽量跳得很高,同时将一只脚踢过头顶,然后又用踢起的脚踏在地上,再重新跳起,速度愈来愈快。
有时候他们会凌空旋转一圈,或者是翻一个筋斗。有七八个晋城人和雨师城人坐在地上,都因为尝试这种舞蹈而跌断了腿,但他们也都像疯子一样欢呼、大笑着,同时还彼此传递着一只瓦罐。其它人也都尽情地歌唱和舞蹈,但在一片喧嚣中,很难分辨得清楚。
马鸣大致能听出十支竹笛的吹奏,还有数量两倍于竹笛的锡哨发出刺耳的哨声。一名身材瘦削、衣衫破烂的雨师城人正吹着一支半像是竹笛、半像是号角的乐器,上面还排列着一些按键。马鸣还听见许多鼓声,以及数不清的勺子敲击壶罐的声音。
简言之,现在的营地是疯人院和舞会的混合体。马鸣认得营地中的这番情景,这种熟悉感来自一些陌生的记忆,现在他必须集中精神才有办法把这些记忆和他自己的记忆分开了。
为了仍然活着而庆祝,又一次,他们从魔尊的鼻子下走过,能够活下来讲述自己的故事。又一次完成了在刀刃上的舞蹈。昨天几乎死去,明天有可能死去,但今天还活着,神采奕奕地活着。但马鸣并不想庆祝,在笼子里活着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