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喷泉也同样干涸了数百年。所有这些辛勤劳作都没有换得任何成果,城市的建筑者伴随着他们未完成的造物在历史中逝去。但有时候,令公鬼觉得大约他们的努力只是为了让他能找到这里。
太骄傲了,令公鬼心想,一个男人会这样骄傲,只能说明他已经半疯了。他不禁干笑了两声。最初来到这里的人之中有鬼子母,他们一定知道《阴肆餍魔录》――――真龙预言。大约那些预言就是他们写下的。十倍过分的骄傲啊!
在令公鬼的正下方有一座巨型广场,逐渐延长的阴影已经覆盖了广场的一半。广场上堆满了各种破碎的雕像和其它形状奇特之物,它们由水晶、金属、琉璃、岩石和其它各种令公鬼不认识的材料做成,仿佛一场极具破坏性的风暴刚刚从广场上刮过。
即使在阴影里,气温也并不比阳光下低多少。一群身穿粗布衣的人们正忙着将堆在广场上的物品装在一辆辆马车上。他们不是厌火族人,指挥他们并决定该装载哪些物品的,是一名身材纤细的娇小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样式清新的蓝丝长衫,在广场各处不停地来回走动,背始终挺得笔直,步履轻盈如风,似乎让别人喘不过气的高热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影响。
不过她毕竟还是在额头上围了一条潮湿的白布巾,她只是没有将烈阳炽热对她的影响表现出来。令公鬼打赌,她连汗都没有流。
这些劳工的首领是个皮肤黝黑、身材粗壮的男人,名叫沙陀信,他自称是一名商人。现在他正用一块大汗巾子抹着自己的脸,身上的茶白色云锦衣服已经被汗水彻底湿透了。
沙陀信不停地大声咒骂着手下的马车夫和保镖们,但是当那名娇小女子指向某样东西时,他的动作总是和他们一样快,不论那东西是大是小。鬼子母从不需要依靠高大的身材来给予别人压迫感,但令公鬼敢打赌,即使纯熙夫人从不曾去过白塔,她还是办得到这一点。
有两个人正在努力挪动一座扭曲成古怪形状的苍石门框。如果沿着门框上扭曲的纹路看下去,就会让人觉得头晕。它直立在地上,可以自由旋转,但无论那两个人怎么使劲去推,它就是不会翻倒。
其中一个人突然滑倒在地上,腰以上的部分都跌进了那道门框。令公鬼的神经一紧。片刻之间,那个人的上半身完全不见了,双腿狂乱地踢蹬着,直到一名身穿绿色呢料衣服的高个儿男子大步走过去,抓住他的腰带,把他揪了出来。
他是纯熙夫人的护法,孔阳,他和纯熙夫人之间有着某种令公鬼不清楚的联系。他是个刚硬的男人,行止既像楼兰,又像一头猎狼,腰间的佩剑已经完全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孔阳将那名苦力扔在石板地上,苦力发出的哀嚎就连令公鬼都能依稀听见,而另外一名苦力看样子已经准备要逃跑了。
他们周围的一些苦力都彼此对望着,又纷纷端详了一下四周的群山,显然是在估算他们逃出去的机会有多少。
纯熙夫人迅速地出现在他们中间,令公鬼觉得,她一定是用了上清之气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她飞快地移动到一个人又一个人面前。她的态度让令公鬼觉得自己几乎能听见她唇间溢出那种冰冷、专横的命令,仿佛每个有脑子的人都应该遵守。
只用了几句话,她就压倒了他们的反抗,将所有异议踏在脚下,逼迫所有人又回到他们的岗位上。那两名搬运门框的人开始比刚才更卖力地又拉又推,同时又频频偷偷去看纯熙夫人一眼。从某种角度来说,纯熙夫人的作风比孔阳更加刚硬。
就令公鬼所知,堆在广场上的这些物品全都是法器、上古法宝和密炼法器,制造它们的时间都要追溯到世界崩毁之前。制造的目的或者是为了控制上清之气,或者是为了利用上清之气实现某些用途。
制造的过程中肯定用到了上清之气,但直到今日,即使是鬼子母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制造的了。令公鬼大概知道那座扭曲门框的用处――――一道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门。
但对其它的,令公鬼没有任何了解。大概根本没有人能知道它们的用途,所以纯熙夫人才会工作得如此艰辛。她要把这些对象运到白塔去进行研究,能运多少就运多少。
有可能白塔中上清之气物品的收藏都没这座广场来得多,虽然人们都认为白塔在这方面的收藏是世界上最多的,而白塔中一些收藏的用途也同样是个谜。
令公鬼并不关心什么东西被装上了马车,什么东西被扔在了地上。他已经从那里拿走了他所需要的,大约比他想要的更多。
在这座广场的正中心,靠近一棵被烧焦的百尺巨树旁边,立着一片琉璃柱组成的小丛林。每根琉璃柱的高度都几乎和那棵巨树相当,而且非常细,让人觉得一阵强风就能将它们全部吹倒。
虽然阴影的边缘已经触及它们,但这片琉璃柱仍然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在数不清的岁月里,楼兰男人走进这片琉璃柱,当他们出来的时候,手臂上就会出现像令公鬼那样的图案,只是那种图案只会出现在一只手臂上。
有这种图案的男人就会成为部族首领,得不到这种图案的人将永远都不会再出来。楼兰女人同样会来到这座城市,经过同样的试炼,她们会成为智者。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人能进来了,至少没有活人。男人可以进入昆莫一次,女人两次,多过此数就意味着死亡。这是智者们说的,就在不久前,这全都是事实。而现在,任何人都能进入昆莫了。
几百名厌火族人在街道上行走,居住在这些建筑物里的人愈来愈多。每一天,都会有更多路旁的土地被种上豆类、瓜类和刺葫芦。人们用陶罐从山谷南端新的大湖里汲来清水,辛勤地浇灌它们,这是整个荒漠里惟一的一片湖泊。
有几千人在周围的山坡上架起了帐篷,就连穆萨山上也全都是营地。而以前他们只在重要典礼时才会来到这里,送一个男人或女人进入昆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