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想将一切都告诉她们,鬼纳斯,”摩诃丽警告道,“我曾经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想向一个湿地人解释清楚什么是节义,最后,她的问题比开始的时候还要多。”
鬼纳斯点点头:“我会只说关键的内容,如果你想听解释的话,纯熙夫人。”
半夏迫不及待地想要谈论占梦的问题并接受相关的训练,但令她感到恼怒的是,鬼子母反而说:“好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鬼纳斯向纯熙夫人点点头,开口道:“我先简单从屈从者开始解释好了。在枪矛之舞中,最大的节――――骄傲,是碰触一名武装的敌人,却没有杀死他,或者是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这是最大的骄傲,因为这很难做到,”莎赫尔说着,绽青色的眼睛带着挖苦的神情眯了起来,“很少有人能做到。”
“杀戮带来的骄傲最小,”鬼纳斯继续说道,“小孩和傻子也能杀人,在这两种行为之间是俘虏。你要知道,我这样说实际上是有所省略的,在这些行为之间分为许多等级。屈从者是上述的那种俘虏。虽然有的时候,有些被敌人碰触的战士为了削减敌人的骄傲和自己的损失,会自愿成为屈从者。”
“枪姬众和死海众尤其因为这种事而著称。”莎赫尔插嘴说,被鬼纳斯瞪了一眼,“做解释的人是我还是你?继续说,当然,有些人不能成为屈从者,智者、铁匠、孩子、怀孕或子女在十岁以下的女人都不行。屈从者对俘虏他的人有义的关系,这种关系会持续一年又一天,屈从者必须谦恭地遵从,不能接触武器,不能使用暴力。”
尽管心里还有别的事情,但半夏确实对此有了一些兴趣。“他们不会试图逃跑吗?换成是我肯定会的。”她心里想的是,我绝不让任何人再俘虏我!
智者看起来很是震惊,“这样的事发生过。”莎赫尔生硬地说,“这样的事情毫无骄傲可言。逃跑的屈从者会被他的氏族送回来,重新开始一年又一天的服役,因为这种事情而损失的骄傲是如此巨大,以至于他的首兄弟或日和姐妹也要成为屈从者,才能偿还他们氏族欠下的义。如果氏族觉得失去的节太多,成为屈从者的人也就会更多。”
纯熙夫人看上去完全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她一边听,一边啜饮着杯中的饮料;但半夏能做到的只是不让自己摇头。厌火族人实在太疯狂了,她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现在她的感觉似乎比刚才更糟了。
“现在一些屈从者中出现了一种谦逊式的自大,”鬼斯兰不以为然地说,“他们以为他们在通过屈从者的经历赢得骄傲,他们将服从和柔顺当成一种嘲笑,这种新发生的状况非常愚蠢。它与节义毫无关系。”
摩诃丽笑了,她的笑声与她纤细的嗓音相比之下,显得惊人地圆润。“傻瓜总会有。当我还是姑娘的时候,焉耆楼兰和鄯善楼兰每一晚都会彼此偷盗牛羊。蕾拉是当时重要的大厨娘,她被一名年轻的且末觅泉众推了一把,于是她前往弯谷,要求那个男孩让她成为一名屈从者。她不会允许那个男孩拥有因碰触她而赢得的骄傲,因为,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她手里正拿着一把割肉刀。一把割肉刀!她声称那是一件武器,仿佛她是枪姬众。那个男孩别无选择,只能按她的要求去做,尽管这么做让他成了个大笑话。没有人能让大厨娘光着脚回到她自己的聚居地去。没有等到一年又一天的期限结束,且末氏族和悦般氏族交换了枪矛。那个男孩很快就发现,他要与蕾拉的长女成亲了,这样,他的屈从者就成了他的次母亲。他想把蕾拉当成聘礼的一部分送给他的妻子,这导致了两个女人同时宣称他要剥夺她们的骄傲,他差点就让自己的妻子也变成了屈从者。为了完成那次的义,险些让且末和悦般再度互相展开袭击。”讲述这些的楼兰女子几乎笑倒在地上,鬼纳斯和鬼斯兰也在擦着她们的眼睛。
半夏没弄懂这个故事在讲什么,当然也不清楚它为什么好笑,但她还是礼貌地笑了笑。
纯熙夫人将水杯放到小银酒杯旁边:“我从曾经与厌火族人作战的人那里了解到一些信息,但我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很显然,厌火族人不会因为被碰触到了就投降。”
“这不是投降,”鬼纳斯专注地说,“这是节义。”
“没有人会要求成为一名湿地人的屈从者,”鬼斯兰说,“湿地人不知道节义。”楼兰女子交换着目光,显得很不自在。
为什么?半夏暗自寻思,也许,对于楼兰,不知道节义一定就像不知道礼节,或是不知道是非一样。“我们之中也有知道是非的男人和女人,”半夏说,“我们大多数都是这样,我们知道何为对,何为错。”
“你们当然知道。”摩诃丽不在意地说着,仿佛她们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
“你们送了一封给我的信去晋城,”纯熙夫人说,“在我还没有到达晋城之前,那封信已经送出了。你们提到了许多事情,其中有一些已经被证明是真实的,包括我会――――我必须――――在今天、在这里遇到你们。你们很像是在命令我来到这里,但你们刚才却提到‘如果’我来,你们所写的那些事情里,到底有多少是你们知道会成真的?”
鬼纳斯叹了一口气,放下酒杯,这时,摩诃丽说话了:“有许多是不确定的,即使对古尔格丽来说,也是如此。鬼纳斯和鬼斯兰是我们之中最优秀的,但即使是她们也看不到一切真相,或是一切可能。”
“即使是在夜摩自在天里,现在也比未来更加清晰。”赤红色头发的智者说道,“正在发生和开始的事情,比将要发生和可能发生的事情更容易看到。”